第1520章 1610缺粮
魏广德没有想到葡萄牙人破解了他对壕镜未来政治架构的布置,不过他知道的时间也不会太晚。
在了解到壕镜葡人的请求后,当天香山县令和两广总督就分别书写了奏疏,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递交。
明朝从广东到京城的最快驿递时间约为90天,这是基于官方规定的最低时限和实际驿站路线计算得出的。
从北京经桂林到广州需84个驿站,经南昌到广州需86个驿站,正常速度下约需90天可以送达,驿卒换乘接力传递,每日行程约500里。
不过,这次传递的奏疏,可是涉及到军国大事,所以刘尧诲动用了最高权限,也就是不惜马力,信使只能拼命赶路,所以限定时间定为12天。
不过,因为信使所带奏疏紧急,一路上驿站全部按照最高标准准备换乘,五千里的路程,信使在第八天就飞马冲进了京城。
抵达兵部的时候,信使已经累瘫了,勉强在兵部衙门前翻身下马,因为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门口的兵丁急忙过去扶起,好吧,大明此时还没有扶不扶的问题,扶危济困、乐于助人才是当下大明的风气。
信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嗓子已经沙哑的发不出声音。
兵丁接过令牌,取下他背后的竹筒。
“抬到门房让他休息,给他点水和粥,我这就送进去。”
其实,门口的兵丁看到他快马冲来,早就意识到有大事儿发生。
京城里,非紧要军务不得纵马,违者是要受到惩罚的,就算是京城里那些王孙贵胄也是一样。
所以,在看到信使的第一时间,他们想到的是哪里爆发了战争。
也只有这种关系到战事的消息,才会如此紧急往兵部传递消息。
队正带着令牌和装奏疏的竹筒快速进入兵部,消息很快就在兵部里传来。
自然,奏疏的内容,在兵部抄录留档后,第一时间被送入内阁,交到魏广德手里。
翻看完奏疏,魏广德忍不住莞尔,夷人的小把戏他岂能看不穿。
为什么限制明人和葡人平分壕镜议事会议员职务,不就是为了收拢壕镜的权利。
葡夷想把变身成为明人,肯定是想占用明人这边的指标。
以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在壕镜的选举中胜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一旦让夷人占据多数,那壕镜的议事厅还不就成了他们的一言堂。
“卜佳劳,制炮大师.”
不过看到后面,魏广德也微微皱眉。
一个铸炮的大师傅居然愿意投身大明,成为明人,这是他没想到的。
好比后世国内科学院院士投到外国,这种事儿中国人都会皱眉。
“芦布,芦布。”
魏广德对着门外大喊两声,直到芦布快步进入值房,魏广德才继续说道:“马上请人去工部请江尚书过来一趟。
稍后去请几位阁老来我值房议事,去吧。”
看上去,似乎眼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真的是微不足道,外藩的事务,再严重又能严重到什么程度。
大明对外的外交就是这样,其实并不愿意主动介入外藩内部纷争,而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他们。
当初西南三宣六慰的纷争,大明朝堂其实就是这样的态度。
他们内部争斗不是坏事儿,相互削弱力量,相互仇视,这样他们更需要得到大明的支持,也会对大明更加恭敬。
只不过,当这股势力中出现一个不受控制的意外,可以击败周围实力强势完成统一后,会出现什么局面不用说也知道。
说实话,明朝的外交平衡之术用的很差,往往都是尾大不掉才引起重视。
就在芦布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魏广德才忽然意识到,此事似乎还应该知会礼部。
“回来,顺便请礼部尚书过来,去吧。”
魏广德说话很快,芦布只来得及转身他就已经说完话,随即挥挥手。
芦布就在值房门口360度转了一圈,又才走出值房传话去了。
而内阁因为壕镜变故,魏广德召集相关衙门开会的时候,刘尧诲也在香山县接待了南海水师副将吴大成。
南海水师已经抵达珠江口,现战船停泊在赤湾,也就是后世深圳南山区和香港屯门之间的海域。
这里接近壕镜,但又有一定距离,位置隐蔽不易被发现。
自从壕镜商船每天出海巡航后,刘尧诲就派人联系了南海水师船队,隐藏在这附近。
他已经把香山县的布置公开在夷人面前,水师就是他的后手,如果夷人不听招呼,那就真的是水路并进,进行全力压制了。
虽然不战而屈人之兵被认为是兵法上策,但刘尧诲有他自己的考量。
既然担任两广总督,自己治下有这么个不受控制的因素,始终不是好事儿。
现今朝廷已经开放多处海港,他觉得壕镜其实已经没必要继续存在。
收回壕镜,把这里驻留的葡商赶到广州去才便于统一管理。
魏广德并没有告诉他,壕镜是做为试验田,尝试进行民主议政的试点。
这年头,在中央集权的中国,玩民主只会被士林喷死,那是抢夺他们的权利。
也会招皇帝不喜,这是要干什么,皇权难道还比不过民权?
法兰西大革命,那可是把国王送上断头台才完成的资产阶级革命,绝对不是几句口号就有用的。
那还是在民主觉醒的法国,当前大明,你就算告诉百姓给你投票权参政议政,百姓也只会把你当傻子。
很多人觉得穿越古代不造反是傻子,凭着先知先觉,造反一定成功,那其实是把天下人当傻子。
大明朝,适合造反的时代只有崇祯五年以后,那时候皇权式微,甚至皇帝都不能决定领兵武将的前途,还要想方设法进行笼络的时期。
而且,造反还必须是北方而绝对不能是南方,因为南方秩序依旧,并没有受到流寇侵袭。
在南方造反就是自寻死路,士绅的力量都能干死你,更别说官府。
因为绝大部分老百姓都只是普通人,他们只想安居乐业而不是打打杀杀。
“总督大人,到底什么时候出击,水师船队已经在海上漂了几天时间了。”
吴大成在刘尧诲面前开口问道。
虽然刘尧诲是朝廷二品总督,但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他隶属南海水师,直接受兵部辖制,并不需要看刘尧诲这个两广总督的脸色行事。
当然,现在刘尧诲是这里名义上最高长官,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保持着武将对文官一贯的恭敬,微微弯腰。
“等,等朝廷的旨意。”
刘尧诲看着面前的吴大成,没好气的说道。
最近三天,他都跑了两次了,上次他已经告诉他壕镜情况有变,他要等朝廷的命令才能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冒然开战,万一朝廷允许了葡萄牙人的提议,那怎么办?
那可就是他这个总督办事不力,以后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朝廷的命令就是让我统辖水师进驻壕镜,而不是在海上等着。”
吴大成依旧保持那副躬身的姿势,说道。
“壕镜情况出乎早先预料,他们并不反对你们进驻壕镜,只是对议事厅的事务,他们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正在和香山县协商。
具体内容,我已经上奏京城,现在必须等候京城的决定。”
刘尧诲也希望壕镜葡人一口回绝,然后开战,简单直接就把事儿搞定了。
可惜没有,他们直接说并不反对官府派兵进驻壕镜,只是希望通过协商完成契约,确定双方的权利和责任。
而且,弗兰克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到访香山县,姿态摆的很低。
到现在,朝廷都为明确说要撕毁之前夷人和香山县签署的租地契约,而且每年都准时把租金交到县衙,可以说这方面做得完美无缺。
中国一直以来都是礼仪之邦对外示人,对方如此做法,让他们也找不到理由拒绝续约。
终归是外藩,不是自己人,这让广东官府做决定也有一些顾虑。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吴大成抬头,看着刘尧诲问道。
“就是这两日,奏疏就该送到京城了,以朝廷处理政务的速度,此时兵部会马上报道宫里,想来十天之内肯定有回复。”
刘尧诲也不能确定此事会不会在京城发生扯皮的事儿,说起来此次是兵事,归兵部管。
但涉及外藩,又是礼部。
礼部那边最近和内阁,貌似有点问题。
别看刘尧诲山高皇帝远,但对京城的动向,每月都有消息送来。
这些消息有的是他在京城的家丁打探到的,也有在京城为官的同乡和同年传递过来的。
为官之人,是绝对不会把赌注押在一根线上,他在江西为官时和魏府保持良好关系,而以同乡的身份,他也没有忘记当时的首辅府邸。
大明的官员,在没有成事前,其实都非常会长袖善舞。
那些嫉恶如仇,一根筋的官员,在朝堂上是绝对走不远的。
比如高拱、张居正,严嵩为首辅时期,他们都和严府保持着很好的关系,高拱还时常被小阁老请去赴宴,一起喝酒聊诗书。
不过,该下黑手时,高拱也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这也是当初感觉到魏广德在裕袛对他在裕王心中地位可能有影响后,果断想把他弄出京城去的原因。
当然,在高拱看来,这是他提携魏广德,而不是断了他入阁的机会。
有他在内阁就足够了,就能够让朝堂清明,而诸如陈以勤、魏广德等人给他打辅助就可以了。
“十日,那末将就十日后再来给大人请安。”
吴大成略微犹豫后还是拱手告辞,毕竟是上官,虽然水师已经不受地方管辖,但面对文官依旧不敢造次。
等吴大成离开后,香山县令也已经在门外等候。
等他进入大堂后,又把今日和弗兰克磨嘴皮子的内容说了下。
“他们需要大量粮食?现在壕镜有多少人,怎么会需要那么多粮食。”
因为壕镜地位未决,商人们早就不敢前往壕镜交易,这让本身就依靠大明输送物资的壕镜来说,物资开始紧张起来。
好吧,虽然壕镜的仓库里堆满了大明的各种商品,但这些多是丝绸织品和精美瓷器。
以往,壕镜依靠大明粮商定期往那里运输粮食,但是现在这些粮店早就关门歇业。
“弗兰克说壕镜城里存粮只够三日所用,所以务必要我们保证城里的粮食供应。”
香山县令小声说道。
“可五千石也太多了,都够一万人吃一个月的粮食了。”
刘尧诲摇摇头,现在壕镜面临粮荒,这是个好机会,让大明在这次博弈中占据重要优势的机会。
说句不好听的,不打他,就是断粮,单靠他们出海捕鱼那点收获,也无法满足城里上千张嘴巴的嚼用。
“可这两日弗兰克都在说这个事儿,可见应该不假。
适才下官来时招壕镜几位粮商问过,他们存在仓库里的粮食,按照两千人的每日消耗,这几天应该也吃的差不多了。”
香山县令小声禀报道。
“他说城里还有两千多人?”
刘尧诲反问一句。
“是,他是这么说的。”
香山县令急忙答话道。
刘尧诲在心里默默计算一番,终于还是做出决定,“让粮商凑三百石粮食运过去,估摸着应该能顶十日左右。”
“大人,怕是不够吧。”
香山县令急忙说道。
三百石粮食,只够壮年汉子七、八天的吃用,根本不够十日。
“不是还能顶两三日吗?加起来就是十日了。
想来但是会朝廷应该有消息传来,再按照朝廷的命令和他们谈。
倒是壕镜面临断粮的风险,也能让他们做出更大的让步。
虽然说朝廷之前的旨意并没有要壕镜上缴赋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凭什么不缴?
不仅要让他们缴赋,还要服役,直接折银。
葡人进出壕镜的商船,之前你们可没有征收过关税,都被他们拿走了,拿去建造炮台和城墙了。”
刘尧诲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才说道:“虽然朝廷允许他们议事厅的存在,允许他们在城里自治,但你不觉的这不合规矩吗?
我不知道内阁怎么想的,但我们身为广东父母,就必须考虑这个。
你身为香山县令,代天牧民,岂可把管辖权拱手让人,也不怕被士林嗤笑。”
刘尧诲也是这两日才发觉内阁命令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居然允许夷人和明人自治,这是只有士人才有的权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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