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4章 美人恩重
窗外秋雨潺潺,屋顶的雨水顺着一根雨铃流下倾泻在窗下石臼之中,叮咚有声,意蕴清幽。
精舍内茶香氤氲,檀香袅袅。
房俊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劝了一阵,然而面对顽固不化、主意极正的晋阳公主只能放弃。
面对一个对他青睐有加、情愫暗生的女孩,总不好言语太过于激烈……
喝了两杯茶水,晋阳公主又让侍女取来两碟糕点,咬一口桂花糕,幽幽一叹,道:“也不知九哥如今怎么样了?那天南之岛孤悬海外、烟瘴遍地,是否过于艰苦?他是大唐皇子,自幼锦衣玉食,到了那等环境是否适应?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随行带去的药是否够用?”
听着晋阳公主口中喃喃有词,秀美玉容满是担忧,房俊无奈道:“我早已叮嘱水师关注那边的情况,只要晋王有所需求定全力支援。但殿下也要明白,人力有时而穷,命数难以揣测,倘若晋王当真运气不好,却是谁也救不得他的。”
每个人一生行事颇多坎坷,虽然说着“人定胜天”,但是否福禄安康、是否成功立业,很多时候运气是避无可避的重要因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晋阳公主执壶斟茶,清亮的眸子里星光点点:“我岂能不知姐夫最是心胸宽阔、行事仁厚,肯定不会为难九哥?只是每每思及与九哥往日一同生活在立政殿,承欢与父亲膝下之往事,便思念深重、夜不能寐。”
一众姊妹兄弟之中,幼时一并在太宗皇帝抚育之下长大的晋王、晋阳公主之间的情分,的确更为深厚一些,所以当初晋王离京前往封地之时,晋阳公主不仅牵挂不舍,更是将自己的库房几乎搬空,全部赠予晋王李治……
这会儿更是在房俊面前不停念叨,希望能够看在她的面子上,让水师对晋王多多支援。
房俊柔声道:“人生无不散之筵席,父子如此,夫妻如此,兄妹亦如此。晋王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固然荆棘密布却也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是留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禁锢自由,还是流落在外再创一番丰功伟业……或许晋王更憧憬后一种呢?”
“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能将一腔情愫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毫无结果的人身上,而是应当挣脱束缚、迈开脚步,走出自己精彩的人生。”
见到房俊又开始规劝,晋阳公主好奇道:“莫非是陛下给姐夫下了死命令,务必劝我同意嫁人?”
房俊摇头:“陛下怎会如此?虽然他很是恼火你不听话,但对你的宠爱却不曾削减半分,断然不会逼你去做任何事。”
晋阳公主水润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既然你们都希望我尽早嫁人……那么未来夫婿就由姐夫你来指定吧。”
房俊不解:“嗯?殿下此言何意?”
晋阳公主抿嘴一笑、秀美绝伦,笑容里藏着几分调皮:“姐夫让我嫁给哪个男人,我就嫁给哪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自此相夫教子,又有何妨?”
房俊:“……”
想象一下,好像很难接受……
晋阳公主目光莹莹:“姐夫怎不说话?”
“这个……”房俊头疼:“婚姻大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父母不在也当遵从兄长,外人岂可置喙?毕竟婚姻这种事很难预测幸福还是坎坷,很多时候是要看运气的,并非对方人品正直、能力出众便可一生顺遂,品格低下、出身寒微也未必过不好日子……攸关一生之福祉,没人可以承担责任。”
晋阳公主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姐夫是不能承担责任,还是舍不得呢?”
房俊心虚:“男婚女嫁又有什么舍不得?即便成婚之后依然还是亲戚。”
晋阳公主笑而不语,神情很是得意。
房俊喟然一叹,亦闭口不言。
心中那一点点龌蹉被对方洞若观火,着实脸上发烧不知说什么为好……
晋阳公主起身,赤足踩着地板来到房俊身边跪坐下去,将房俊左臂抱于怀中,笑容明媚、巧笑倩兮:“我只需知姐夫心意即可,并不会缠着你要什么名分、责任,既是心有所属、情有所钟,便是青灯书卷亦甘之如饴,纵使孑然一身亦无怨无悔。”
房俊侧头看去,只见柳眉星眼,杏腮桃颊。
恰是美人恩重难消受,秋波流转最留人。
*****
随着时间缓缓推进,泰西封城内正在进行的谈判也逐渐有了眉目,许敬宗想着要在正旦大朝会上将这份谈判书作为恭贺新年的贺礼送给陛下,所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关节上缓缓松口,但其中最为关键的几点他却咬紧不放。
他也不敢放。
此番局面乃是大唐军队历经艰苦用鲜血与生命换来,大唐立国以来,唯有战场上未能拿到手的东西通过谈判拿来,却从未有过已经通过战争得到的反而在谈判桌上失去。
一旦他这个谈判主使有任何“丧权辱国”之嫌疑,不仅要承担军方的怒火,更要在国内激起民愤、一片骂声。
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次主使谈判机会的许敬宗还想着凭此功绩更上一层楼,岂肯自己作死?
所以尽管他忧心如焚急于结束谈判,却也不敢大幅退让。
他不敢承担“丧权辱国”之骂名,大食的谈判主使谢赫更不敢!
许敬宗好歹还有以往的诸多功绩摆在那里,可谢赫却是戴罪之身,一旦谈判成果不理想招致大食上下唾骂声讨,极有可能被哈里发推出去充当替死鬼平息民愤!
双方都想快些结束谈判,但都不敢大幅让步,故而谈判进程依旧艰难,便在那谈判桌上唇枪舌剑、面红耳赤。
这一日例行之谈判结束,气呼呼的许敬宗将裴怀节、任雅相以及苏定方、杨胄叫到一处。
“大食人顽固不化、死不悔改,倘若这般继续下去,谈判何时才能结束?必须用些手段!”
裴怀节颔首予以认同:“既然大食人看不清局势,那就得给他们一点教训,命令薛仁贵部推进越过弗利刺河,向大马士革进攻!”
苏定方与杨胄捧着茶杯喝茶,不动声色。
裴怀节蹙眉,对于苏定方没有回馈很是不悦:“苏都督可曾听见我说话?”
苏定方点点头:“虽然年岁渐长,但还没聋。”
裴怀节忍着怒气:“既然如此,那就给薛仁贵下命令吧!”
他在泰西封城早就待够了。
本以为能够凭此捞取一番功绩改善他在朝廷的窘状,孰料谈判全程被许敬宗牢牢掌控,使得他连一丝半点发挥余地都没有,再待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而泰西封城的食物与大唐迥异,导致他水土不服,来到此地之后便连续多次患病……
苏定方摇头:“薛仁贵隶属于安西军,而我是水师都督,焉能向薛仁贵发号施令?”
裴怀节也愣了一下:“那薛仁贵受谁人指挥?”
杨胄笑道:“自是受安西大都护节制,亦或者……太尉。”
裴怀节:“……”
所以想要调动薛仁贵部兵马,要么向安西都护府去函,要么由房俊发号施令?
可这两者一在交河城,一在长安城,距离泰西封城相去何止万里之遥?等到这两者回馈,黄花菜都凉了……
如此,他如何看不出军方的态度是不想参战?
裴怀节咬牙道:“那就由水师溯流而上攻取玛里,只需打通向大马士革的道路,大食人必然心急如焚,任何条件都有可能达成。”
苏定方看了他一眼,低头喝茶。
杨胄则反问道:“倘若大食那边反应过激,放弃和谈从而集结大军与我决一死战,又该如何应对?”
顿了一顿,他又提醒道:“此番两路大军攻伐两河流域之战略目标乃是逼迫大食签署和谈协议,而非在此地与大食彻底开战,影响了战略目标,这个责任由谁来背负?”
裴怀节怒气勃发:“责任我来背!”
不是他不能隐忍,实在是憋屈太甚。
以尚书右仆射之身份担任谈判副使,却连半点话语权都没有,全程被许敬宗死死压制。就连军方也对他视如不见、极尽轻蔑,但凡有所建议必遭反驳,颜面扫地。
若是不爆发一下,谁还拿他当回事?
就算是背负本不应属于他的责任也在所不惜。
苏定方放下茶杯,淡然道:“这个责任不是谁想背负就能背负的……你背负不起。”
裴怀节面色由红转青,再不多言,起身将茶杯狠狠投掷于地、摔成碎片,然后拂袖而去。
不过对于他的愤怒,无人在意。
许敬宗之前一直闭口不言任凭裴怀节愤怒、发飙,这会儿才问道:“攻取玛里肯定不行,极有可能导致大食反应过激,但倘若调集战船集结军队做出佯攻玛里之姿态,是否可行?毕竟大食也倾向于达成和谈,我们不敢冒险挑战对方之底线,可对方同样不敢赌。”
苏定方想了想,颔首道:“可以,不过也只能做出姿态,前锋不能离开泰西封城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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