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上官月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上官月
林旭心中升起一丝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
“如月姑娘，请坐。”
如月依言坐下，动作优雅地为林旭斟满了一杯酒。
“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里人氏？”
她一边倒酒，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林旭，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过路的生意人罢了。”
林旭端起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听闻兖州兰月坊的如月姑娘乃是人间绝色，才艺双绝，特来见识一番。”
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如月不断地旁敲侧击，试图打探林旭的来历和身份。
而林旭则滴水不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有些闲钱、慕名而来的普通商人。
几杯酒下肚，如月见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言。
她抱起了那张古琴。
“公子远道而来，奴家为您弹奏一曲解乏吧。”
说着，素手轻扬，悦耳的琴声便如流水般在房间内流淌开来。
时而高亢，时而低回，琴声中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怨。
一曲终了，她又起身研墨，铺开宣纸，挥毫作画，舞姿翩翩。
琴棋书画，歌舞小调。
她将一个风尘才女所能具备的一切，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林旭不得不承认，这五千两银子，虽然花得肉疼，但单论这番才艺，确实值回了些票价。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沦落风尘，才会被逼无奈，练就了这一身的本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如月终于停下了所有的表演，她脸颊微红，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别的，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林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公子，夜深了。”
她轻声说道，随后便转身，开始默默地整理起床铺。
那宽大的床榻，铺着崭新的锦被，红色的帐幔，透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然而，就在她准备熄灭多余的烛火，邀请林旭共度良宵之时。
林旭却突然开口了。
“姑娘，我们不急。”
如月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林旭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半开的雕花木窗前，伸手，“吱呀”一声，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他又走到门口，确认房门已经锁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站在床边，神情有些紧张的女子。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如月姑娘。”
“这房间内外，可会有其他人偷听？”
听到林旭有此一问，站在床边的如月身形微微一滞。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因表演和酒意泛起的红晕，似乎更浓了几分。
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抹了然的羞涩所取代。
她以为，这位豪掷千金的公子，是在担心接下来的风月之事被外人窥探了去。
毕竟，有些客人癖好特殊，不喜旁人打扰。
她垂下眼帘，声音比刚才更低，也更柔了三分，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味道。
“公子放心。”
“这里是兰月坊最顶级的雅间，兰姨治下极严，绝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在此处窥伺。”
“内外，都只有你我二人。”
她以为这是保证，是承诺。
林旭闻言，这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没有走向那张透着暧昧气息的锦绣大床，反而拉开了桌边的椅子，重新坐了回去。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酒，却不喝，只是在指尖轻轻转动着那只白玉酒杯。
“那就好。”
他缓缓开口，目光终于落在了如月的脸上，那目光，锐利，清醒，没有半分欲.望的浑浊。
“如月姑娘，你可能误会了。”
“我今天花了五千两，并不是来找你共度良宵的。”
如月脸上的那一丝娇羞瞬间凝固。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旭，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春宵一刻，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听她弹琴作画，证明自己比那个锦袍青年更有钱，更有面子？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林旭没有让她猜测太久，他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我想问问姑娘，这兰月坊里，是否有一个叫上官月的姑娘？”
“算算时间，她应该是三年前，被人卖到这里来的。”
听到林旭提到“上官月”三个字，如月姑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那双刚刚还含着秋波的眸子，瞬间收缩如针，端庄优雅的仪态，在这一刻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龟裂。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毕竟在这里浸yin了三年，早已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她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镇定，只是那份镇定，显得有些僵硬和刻意。
她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公子说笑了。”
“奴家进兰月坊已有三年，坊里的姐妹，没有一个叫上官月的。”
“许是公子记错了地方？”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可那放在身侧，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早已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林旭看在眼里，却并未点破。
他只是从她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惊惶与恨意。
他知道，他找对人了。
于是，他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像是闲聊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是吗？或许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久远的故事。
“说起来，这个上官月，也挺可怜的。”
“三年多以前，她的父亲上官鸿，曾是这兖州城里有名的粮铺老板，生意做得很大，乐善好施，在城中颇有口碑。”
“家中还有一个儿子，聪慧好学，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
“原本，那该是一个多么让人羡慕的家庭，父慈子孝，生活富足，一切都很美好。”
林旭每说一句，如月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去魂魄的玉雕，一动不动，唯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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