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托付
“我，我不是故意的，娘亲，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大嫂有孕了，我没想着要害小侄儿的，真的！”卫伊可怜兮兮地拽着伊泠玉的衣袖，焦急地解释着，生怕伊泠玉厌恶她。
伊泠玉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到她胸口高，脸上虽还有点婴儿肥，却已展露少女风采的清丽少女，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她这个母亲当得的确很不称职，连女儿已经长这么高都没有发觉。
伸手摸了摸卫伊柔顺的发顶，伊泠玉勉强勾出抹笑，眼神复杂地道：“娘亲知道，伊儿并没有要害小侄儿，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伊儿也不想的。”
虽然很久没有关心女儿的成长心境，但伊泠玉自信，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卫伊，绝不会有残害未出生胎儿的恶毒心思，更遑论，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还是要叫她一声姑姑的。
闻言，卫伊当即就露出了喜色，可还不等她松口气，却听伊泠玉又问道：“但是伊儿能告诉娘亲，你为何要使手段给你大嫂添堵？是你大嫂待你不好，得罪了你吗？”
“我……”卫伊语塞，眼神闪烁着不知该怎么说，低着头，好半晌才踟躇着说出了心里话，“没有，大嫂没有对我不好，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她。”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伊泠玉的意料，她把卫伊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卫伊的后背，轻声哄道：“娘明白了，伊儿并不是个坏孩子，娘一直知道的，那么伊儿，你可以告诉娘亲，你为何不喜欢你大嫂吗？”
卫伊窝在伊泠玉的怀里，沉默着不语，不知她是沉湎于久违的母亲的怀抱，舍不得开口打破这气氛，还是内心纠结，不知该怎么回答，直到半刻钟后，才带着点哭腔，缓缓道道：“她长得不好看，和大哥站在一起，一点儿都不配。”
伊泠玉有点忍俊不禁，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还真是个小颜控，该说卫伊和卫伉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吗？当年卫伉讨厌卫不疑，也是因为卫不疑貌不惊人。
“自从她嫁进来，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大哥不来找我玩了，不会每天回来都摸着我的头，与我闲聊，给我小礼物了。二哥也开始跑没影了，就连哥哥也是，从前不论他是睡觉还是看书，只要我去找他，他都会陪我，哪怕不耐烦我啰嗦话多，他也会乖乖地听着，时不时应我几声，给我意见，但现在，他连见都不见我，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再没人陪我玩耍了。”
伊泠玉一怔，倒是没注意这些，不过这也怪不到郑婉头上，卫伉那是成家立业了，忙着自己的仕途前程，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和幼妹玩耍。卫不疑那里，近几个月早出晚归的，不在府里待着，那也是因着她和卫青不在，白日里卫伉又去办差了，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叔子，不好与管家的年轻嫂子多接触。至于卫登，那也只是这小子劲头上来了，沉浸在书海世界里不可自拔，谁也不能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等过些时日，他这股兴头淡了，也就好了，一如当初他沉迷于睡觉。
“还有，她才刚进门，娘你就把管家权交给了她，还和爹爹离开了长安，把我们都给抛下了。”
听到这里，伊泠玉觉得她真要为郑婉叫屈了：“伊儿，这和你大嫂无关，娘亲和你爹爹匆匆离京，是因为你去病表哥出事了，这才提前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你大嫂管着。”
卫伊抿了抿唇，不甘心地嘟囔道：“可是她管家后，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很多我喜欢的首饰物件，还有衣裳吃食，都不能随我心意取用，多了很多繁琐的流程，甚至我出门取钱，都规定了数额，再不像从前那样方便，那点子钱，我出门根本不够使的。我去找她说理，她还说我豪奢浪费，不该花那么多。”
越说越气，卫伊从伊泠玉的怀中退出，气鼓鼓地瞪着漂亮的眼睛，带着点委屈道：“可是我从来都是这样的，爹爹和娘亲都没有管束过我的用度，说过我豪奢，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小姑娘对陌生的嫂子潜意识里的排斥，还有对郑婉相貌的瞧不上，觉得亏待了卫伉，那么后来，郑婉在管家时对卫伊的各种管制，就让卫伊从心底深处讨厌起了她，这才想要各种磋磨郑婉，给她添堵。
伊泠玉恍然，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卫伊的小任性还不至于就因着那点不合眼缘，或是姑嫂之间的气场不和，就使手段对付郑婉，原来症结在这里呀。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伊泠玉长叹了口气，这事还真是不好办。郑婉的做法并没有错，但凡世家贵族的子弟，一出生就是规定了月例用度的，哪怕受宠可以增加，但也是有个限度的，郑婉只是按照规矩来办。
但卫府却和别家不同，几个孩子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月例，想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在管家那里登记一下就成，没有任何限制，因为在她和卫青心里，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就是为了给儿女们花用的，只要他们开心，又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无论他们要什么，都会满足。
在这样的富养下，几个孩子的眼界都抬高了，气度心胸也开阔很多，虽不说目下无尘，不知民间疾苦，可也从不会把钱财外物放在心里，在他们的思维里，就没有钱这个概念。
当然，有卫青的教育，还有伊泠玉时不时带着他们去救济贫民，他们也不至于会养成何不食肉糜的性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总是会知晓金钱的好处的。
而郑婉管家后，她按着娘家的规矩，给卫府的几个孩子都规定了月例和每月可以调动的财物，当然，她也打听过了几个孩子的花费嚼用，所以那个数额非常大，和以前他们使用的数目没有多少差别，并不存在克扣和亏待。
也因此，卫伉卫不疑和卫登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有了所谓的月例一说，唯独作为掌上明珠的卫伊，因着不喜郑婉，一直对这个嫂嫂很关注，这才发觉了这点，觉得郑婉这是多此一举，是想要辖制她，限制她的自由，从而起了逆反心理。
至于出门支配的钱数目不够，这倒是郑婉有意为之，因为她觉得卫伊出门闲逛的次数太多了，而且每次都要买一大堆的东西回府，那些东西参差不齐，质量堪忧，根本比不上府里的精细贵重，甚至卫伊每次都只是买的时候兴致高，一带回来就抛到了脑后，再没看过第二眼，府里堆放那些东西的库房都有好几个了，郑婉实在是不想卫伊再乱花钱，往家里搬这些用来占地方还积灰的破铜烂铁。
而责骂卫伊豪奢浪费什么的，也是在卫伊多次使绊子，与郑婉结怨后，发生口角时的冲动行为。
可以说，郑婉从未行差踏错，主动和卫伊起冲突，对这个小姑子的态度，可以说是各种谦让容忍了。而要说错全在卫伊这里，也不见得，她并没有存着什么坏心思，对嫂子的不喜，一开始也只打算藏在心里，并没有要主动找茬的意思，只是后来感觉受到了辖制，认为是郑婉故意为之，在针对她，这才使起了小性子，暗搓搓给郑婉添堵，哪知道后来矛盾越来越大，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好在情况并没有太严重，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将这一切的始末告知红尘，伊泠玉只觉头大，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姑嫂两个闹出的乱子。
红尘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一段时间没来卫府，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红尘，”伊泠玉抓着红尘的手，请求道，“我现在真的是没有心力来操持府上的琐事了，玲珑那边，我是离开一刻都不能安心，婉儿如今只能卧床静养，也担不起事，翠袖虽能理事，可她府上也忙，一个人照看不过来，我只能找你帮忙了。也不要你做别的，给翠袖搭把手，再好生照料婉儿的身体就好。你放心，伊儿这丫头，我会把她带去冠军侯府，一来免得她再与婉儿起冲突，扰了婉儿静养，二来，也能在玲珑跟前热闹两分，开解开解玲珑，你看可好？”
红尘自是笑着应下了，“玉娘，你我多年交情，这事我自然义不容辞，定会帮你办好的，再者说了，能照料婉儿这胎，我求之不得，还要感谢你呢。”
伊泠玉微怔，这才想起，红尘才是卫伉的生母，郑婉腹中的孩子，可是她的嫡亲长孙，顿时失笑，“对，看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既如此，我也不和你瞎客气了，实话和你说，婉儿这胎，你还真要给我照料到出月子呢。”
说着，便是长长叹息，“你是没见着玲珑那样子，憔悴得很，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常常是发着呆一坐就是一天，也不说话，就和个木头人似的。她呀，别看人还在，可魂，早就跟着去病去了，若非顾念腹中的孩子，我真觉得，她早就趁我不注意，就寻了短见。”
回到长安后，出了葬礼上露过面，玉玲珑就一直窝在后院房中，再不见外人。红尘也只在葬礼上匆匆一瞥，但当时玉玲珑的情况就不好，故而她也能猜到几分。
“你也别太担心了，有这个孩子在，她总能满满振作起来的。”红尘宽慰道。
伊泠玉苦笑，“那也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在她身边长大呀。”
盯着这个孩子的人，可太多了，她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哪个黑心肝的给害了去，哪怕顺利出生了，也还有刘彻那个家伙在等着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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