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苏2
胡三(二当家)眯起眼打量她。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橘红色的棉服,小脸冻得通红,鼻尖发红,可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慑人。
其实刚刚宁苏苏的话半真半假。宁远祥疼闺女不假,但八千现大洋…那得卖多少地?他会愿意?
年轻马匪凑到胡三耳边,压低声音:“二当家,俺看不如把俩都捎上?绑一个是绑,绑俩不也是绑?宁家要赎人,总得多掏点儿。何况…”
他斜眼瞥向宁苏苏,猥琐地咧了咧嘴,“这小娘们儿长得是真水灵,要是宁家舍不得钱,留给二当家您当个压寨夫人,也不亏。”
胡三盯着宁苏苏,那件橘红棉袄衬得她肤色愈发白净。
他喉结动了动,随即压下那点旖旎心思——干这行,最忌贪色误事。
可年轻马匪的话也在理:多一个人质,多一分筹码。
“中!”胡三啐了口唾沫。
“但你姐是不可能放的。不过你可以陪她一起,但是…”
他眼神一厉,“你得把枪扔了,让俺们捆上。”
“苏苏不可!”宁二叔急得往前冲,却被几杆黑洞洞的枪口逼得硬生生止步,脸色煞白。
宁苏苏没看二叔。
她利落地将那把撸子扔到脚前雪地里,翻身下马,伸出双手,动作一气呵成:“捆吧。”
年轻马匪(李三)跳下马,从腰间解下一卷麻绳,上前将宁苏苏双手在身前捆牢。
绳子勒进棉袄袖口,绑得结实,却刻意没往死里勒手腕。
宁苏苏心里清楚:这是“肉票”的待遇,土匪还指着拿她换钱,自然不会现在就把人弄伤。
若是“秧子”,就该反剪双手绑背后了。
“快上车!”胡三忍着肩疼,不耐地挥手。
宁苏苏被推到那辆柴火车旁。
离得近了,她才彻底看清这“柴垛”的门道。
外观看似胡乱堆叠的枯枝柴火,实则摆放颇有章法,中间赫然藏着一个用薄木板匆忙钉成的箱子,长约五尺,高不过两尺余,宽也仅容一人蜷卧。
箱盖虚掩,上面竟还插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柴火棍子作为伪装,若不是走近细看,决计想不到这满车“柴火”中间是空的。
那被称作“二娘”的老妇人忍着手背上簪子刺破的疼痛,用没伤的那只手掀开箱盖。
箱子里,穿着大红嫁衣的宁秀秀蜷缩着,嘴里塞着块灰布,眼睛红红的。
此刻看见妹妹,她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
“姐,别怕。”宁苏苏弯腰钻进箱子,绑着的双手勉强抬起,轻轻碰了碰姐姐冰凉的脸颊。
“俺陪你一起。”
箱盖合上,最后一丝天光被隔绝在外。黑暗如潮水涌来,只有柴火缝隙间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在颠簸中明明灭灭。
马车轱辘碾过积雪未化的土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身随之摇晃。
宁苏苏在黑暗中摸索着,用被捆的手费力地扯掉姐姐嘴里的布。
布一拿开,宁秀秀就压低声音哭道:“苏苏你傻啊!你咋来了!他们、他们是要钱的,你来了不是多一个人遭罪…”
“轻点声。”宁苏苏把脸贴近姐姐耳边,热气呵在冰凉的皮肤上,
“听俺说。土匪原先要五千大洋,现在他们二当家被俺打伤了,涨到八千了。
爹肯定不会去凑这个钱,接下来得靠咱自己了。”
“为啥?”宁秀秀愣住,难以置信地反问,声音里带着颤抖。
“爹为啥不赎俺们?他…他…”
她想说爹平日最疼她们姐妹,可话到嘴边,看着妹妹在昏暗中异常平静的脸,忽然没了底气。
“难啊,”宁苏苏实话实说,记忆里那个视土地如命的父亲形象清晰了起来。
“八千大洋对于咱宁家来说,得卖地卖粮才勉强凑得齐。但以爹那性子,地就是他的命根子,你觉得他能舍得?”
宁秀秀听到妹妹这话,就像是抽走了力气一样,软软地靠在冰冷的箱壁上,不再说话。
她其实心里隐隐明白妹妹说的可能是真的,只是不愿相信。
黑暗中,姐妹俩都不再说话。
只有车轮碾雪的声音,和远处隐隐约约的土匪吆喝。
宁苏苏此刻正好趁这个机会,开始梳理脑海里的记忆。
这里是民国初年,山东沂蒙山区。
她们宁家是天牛庙村的大户,有良田百顷,但乱世里,大户也是土匪眼里的肥羊。
而今天是她姐宁秀秀嫁给同村地主费家儿子费文典的大喜日子。
谁料马匪扮作女客混了进来,趁乱绑走了新娘子,开口索要五千大洋的赎金。
而她们的父亲宁学祥,既拒绝卖掉视为命根子的土地筹钱,又舍不得已到手的费家丰厚聘礼。
竟想出一个李代桃僵的办法:哄骗小女儿宁苏苏,让她先替姐姐嫁到费家,说这样能稳住费家,他好腾出手去“救”。
结果呢?宁秀秀在匪窝里苦等不到家人来赎,还差点受辱。
最后是被一直偷偷爱慕她的同村青年封大脚拼死救出的。
而当秀秀千辛万苦逃回家,却发现自己的嫁妆没了,更被告知妹妹已经替自己嫁给了心爱的费文典。
她跑去费家,却被费文典的嫂子、实际掌管费家的寡妇费左氏,以“费家规矩不能娶不清白的女子”为由,冰冷地拒之门外。
于是在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下,秀秀跟家人说出了气话,声称自己能逃回来,是因为被马子糟蹋了身子才被放了回来。
随后,在封家请媒人上门求亲后,她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嫁给了庄稼汉封大脚。
出嫁前,她对着宁家立下三个毒誓:此生再不踏入宁家半步,不吃宁家一粒米,不要宁家任何东西。
她就这么空着手,从地主家的小姐变成了庄稼汉的媳妇。
而原主宁苏苏呢?
她被父亲骗着嫁到费家,费文典发现新娘不是秀秀后,虽有心反抗。
却被他那个守寡多年、一手把他带大的嫂子费左氏用“费家规矩”压住了。
于是费文典退缩了,他不光退缩,甚至还想把苏苏送回宁家,是苏苏娘跪着哀求,才留下了。
费文典不想面对这荒唐的婚姻,以“外出求学”为由想逃。
可费左氏为了延续费家香火,在酒里下药,让苏苏和费文典圆了房。
结果第二天费文典醒来后,羞愧难当,就真的走了,之后很少回来。
苏苏就这样开始了在费家的生活。
她是个乐观开朗的姑娘,虽然不爱费文典,却积极过日子,和嫂子费左氏处得也不错。
直到后来,费文典抗日牺牲,苏苏和同村的卖货郎郭龟腰互生情愫,两人在一起后有了孩子。
可她生孩子那天,费左氏在粥里下了毒。
苏苏和郭龟腰,就这么被毒杀了。
记忆到此结束。
宁苏苏问混沌珠:“珠子,原主的愿望是什么?”
【宿主,原主宁苏苏的愿望有两个。第一,她不想再嫁到费家,不愿重复那场身不由己而最终导致惨死的婚姻。
第二,她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上辈子,她一直听郭龟腰描述外面的山川城镇、风土人情,心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却至死未能踏出天牛庙村方圆百里。
而对于毒杀她的嫂子费左氏…她不怨恨。她说,她们都是可怜人,她不怪她。但也仅此而已。】
苏苏得到原主的记忆后,心中满是可惜。
这个善良到近乎天真的女孩子,经历了替代婚姻、守活寡、被毒杀。
结果最后,她的愿望里竟然没有仇恨,只有对自由和远方的渴望,甚至对杀害自己的人,还抱有一丝可悲的“理解”与“怜悯”。
“真是…太傻了。”
她在心里轻轻叹息,“不过这两个愿望倒是挺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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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们,关于郭龟腰呢,他这个人还是可以的,但是苏苏这次不会再被这些所吸引,因为她会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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