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举荐

苏铮明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上，却始终看不进去一个字。后巷那三具麻袋里的尸体，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沐尧显然是已经知道车祸是他安排的，不然也不会将三个混混的尸体丢在他家附近，合作的事不出意外是彻底黄了。也许上门送礼会有所缓和，可沐尧真的会将此事掀开吗？

“科长，烟烧到手了。”方怡的声音传来，她的手里捧着一叠刚整理好的文件。

苏铮明猛地回神，烫得甩手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什么事？”苏铮明的语气烦躁，看见方怡怀里的抱着的货运单他就觉得头疼。

方怡回答道：“今早，沐先生的秘书薛雯打电话来，说沐先生想请您今晚六点去静园餐厅吃饭，谈点生意上的事。”

“你没听错？”苏铮明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从椅子上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是沐尧的秘书薛雯？静园？”

“千真万确！”方怡点头，“薛秘书特意嘱咐，让您务必赏光。”

听着方怡的话，苏铮明的眉头紧皱。这是唱哪出？前一天沐尧还用尸体警告他，后一天请吃饭谈生意？这些生意人的脑袋里装着的弯弯绕绕并不比从政的人少。

愣神不过两秒，苏铮明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终于想通了关键，语气也冷静了下来：“方怡，你现在就去珠宝行。挑最好的款式，买一套小姑娘喜欢的珍珠首饰。”

“是给简小姐准备的？”方怡立刻反应过来。

“嗯。”苏铮明点头，抬腕看了眼怀表，“医院的事总得过个场面。下午四点前务必拿回来，晚餐前我要带上。”

“您放心，我这就去，保证挑最合眼的。”方怡躬身应下，转身离开办公室。

傍晚五点四十，苏铮明的手里拿着方怡准备好的丝绒礼盒，他比约定时间早到十分钟。

服务员领着他穿过走廊，随着包间门被推开，一股龙井的清香先飘了出来。沐尧临窗而坐，指尖正慢悠悠转着只天青色茶杯。薛雯站在他身后，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西装套裙，衬得肩线挺括，腰线窈窕。

见苏铮明进来，薛雯先快步上前拉开对面的椅子，再侧身颔首：“苏科长，请坐。”

苏铮明忙欠身道谢，刚坐稳，薛雯已沏好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随后薛雯轻手轻脚离开包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苏科长倒是准时。”沐尧抬眼，目光扫过苏铮明手里的礼盒，语气平淡无波，“先喝口茶润润喉，菜还得等会儿。”

苏铮明点头，却没动茶杯，反而是双手将丝绒礼盒放到茶案中央：“这是给简小姐准备的一点小礼物，还要麻烦沐先生代为转交。”

沐尧的目光在礼盒上停了两秒，语气平淡：“我外甥女年纪小，不爱这些俗物，就当是我这个舅舅谢过苏科长的美意了，苏科长收回去吧。”

苏铮明不肯就这么放弃，他伸手轻轻将礼盒往沐尧那边推了推，语气添了几分恳切：“沐先生这话就见外了。这就是份心意，权当给孩子当个装饰，沐先生还是不要推辞了。”

他话说得软，姿态也放得低，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期盼。

沐尧看着他这副模样，算是松了口：“既然苏科长这么说，那我就替我外甥女收下了。”

见沐尧收下了礼物，苏铮明端起桌上的热茶猛喝一口，茶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沐尧收下了礼物，车祸的事总算是过去了。

两杯温热的龙井下肚，苏铮明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他实在按捺不住，语气带着探问的急切：“沐先生突然请我吃饭，是不是合作的事……”

“合作的事，不急。”沐尧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天找你，是有件更要紧的事。”

“不是合作？”苏铮明下意识坐直了些，眼底掠过一丝失落，随即又被好奇攥住，“那沐先生的意思是……”

沐尧的目光落在苏铮明的脸上，语气慢下来，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苏科长应该察觉到了，最近上海的经济很乱。法币每天都在贬值，粮食价格虽然缓了下来，可上海的逃难百姓越来越多，物资只会越耗越空。”

沐尧顿了顿，特意加重了后半句：“更关键的是，所有物资进上海的渠道，全捏在日军手里。这么耗下去，不用半年，上海的经济就得崩盘。”

苏铮明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时局的棘手他再清楚不过了。

还没等他接话，沐尧已经抛出了关键：“据我所知，日军军部计划要在上海建个经济办，将物资进行统筹，缓解上海经济。”

苏铮明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说“我知道这事”，沐尧却抬手打断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

“别着急。”沐尧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经济办是为大东亚共荣服务的，不能只靠日方，得有懂上海商业的中国人牵头。既要压得住本土商人，又要合日军的心意，人选不好找。”

苏铮明像被捏住了喉咙，身体也连忙坐直，期待着沐尧接下来的话。

沐尧看着他眼底的光，终于话锋一转，语气却依旧平稳：“苏科长负责上海商业的督查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管是从商业，还是人脉，又或者新政府的政策上，我相信苏科长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更何况苏市长又是您的伯父，有这层关系摆着，和日方打交道自然顺理成章。经济办要的，就是像苏科长这样的懂生意、有人脉、由拎得清的人。”

苏铮明的眼睛“唰”地亮得惊人，之前被打断的局促早抛到九霄云外：“沐先生的意思是……”

“在我看来，这份差事，苏科长再合适不过。”沐尧终于把话挑明，“如果，苏科长有意，我可以代为联系日方军部，相信有军部的推荐，苏科长拿下经济办主任，不是问题。当然，一切都要看苏科长有没有这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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