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闪闪发光闪闪发光
粼书变成人的那天，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
湿润的泥土软绵绵滑腻腻，凉风挟着风雨的潮湿气，还有葱茏树影落下光影，簌簌回荡着林间的长吁。
曾如沙石般渺小的人变得高大强壮，能轻轻松松地抱起他。
“我就说谷里最好看的树怎么消失了，原来是化成人形了！”那人惊叹着道，“你知道你有多好看吗？在见到你之前，我从没见过哪棵树的树叶在夜晚是闪闪发光的，像红宝石一样。
“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叫粼书怎么样，正好是闪闪发光的树！”
给他起名的人叫舒扬，也是他的老师。
五毒山与世隔绝，擅闯者无一生还。
山内的他们不受外界影响，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舒扬作为老师，活了多少年没人知道，但她会教每个孩子修毒学医，除了不能离开五毒山，长大的孩子们想成家种地还是想继续学习都随意。
他是树妖，他对植物很敏感。
比起其他人必须用固定的植物炼药，他可以自己创造植物，用自己的方式炼造出更好的药来。
但是他人缘不好，每次炼药别人都躲得远远的。
老师对此安慰了他很多次，表示其他人只是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呢，他们能用蟾蜍之流炼药，那他也可以用心肝脾肺炼啊？
他们就是讨厌他。
生气的他决定也不和其他人说话，自己跑到药屋里面炼药。
结果因为太生气，炼药炼爆炸，呛了他一脸的灰。
他那个总爱看人热闹的师兄不知道怎么正好看到这一幕，乐得嘎嘎乱笑。
他更羞愤了！
抓起炼坏的药给师兄丢了一脸，丢完又后悔。
这不完蛋了！别人本来就讨厌他了，这下更讨厌他了！他怎么就这么招人讨厌的，他也不想的啊，难道妖怪变成人就这么讨人嫌吗……
没想到师兄倒是没生气，只拉着他去了外面的溪边，和他一起洗了把脸。
他忍不住问：“你不生气吗？”
师兄斜他一眼：“不生气，你本来就性子孤僻，揍我我还挺新奇。”
他：？
谁性子孤僻了！这些人不理他还成了他的错了！
“我说过话的。”他努力为自己正名。
师兄：“你是说拿着病人的心脏问我们切成几瓣好吗？老师她都被你吓晕了！”
他：“那有什么问题吗？切开才好治疗啊？”
师兄：“……没问题，只是我们做不到，而且我们至今也不明白病患肚子受伤你为什么要掏人心脏。”
他：“他腹部伤致命，用心脏可以填补腹部的血肉……”
师兄：“要不你还是快闭嘴吧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也要吓晕了。”
他：“……”
看，他又被讨厌了，他就是这么不招人喜欢，
不过师兄并未就此不理他。
每次有时间还是会过来找他，和他一起研究一起修毒术。
不过每次他做实验的时候师兄都会敬而远之。
“我们是没法学到你这些本事了。”
师兄把老师做好的饭送给他。
今天的饭有辣椒爆炒小苹果诶，他超爱！
不过师兄他们从不吃，好像只做给他吃。
“不过以后总会有人能接受你的一切，和你好好相处，学会你这些本事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肯定在我和阿雾成亲之后啦！”
师兄要成亲了，听老师说师兄喜欢了那个叫阿雾的女孩十几年。
看师兄牵着心上人的手，高兴地脸都要笑烂，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树妖表达喜欢会送出自己的树叶，直到枯萎衰亡再无树叶可送。
老师捧着脸感慨：“据说你们树妖送树叶，寓意是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爱意，真深情啊。”
他：“不懂，拔叶子很疼，我才不会拔我的树叶送给别人，而且别人不收的话我想想都好尴尬，说不定还会笑话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我当妖怪，不过我本来就是妖怪，笑话我的话我就当成是对我的考验……”
老师：“……你能和同窗相处好我都谢天谢地了。”
当时的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五毒山度过，可在师兄成亲的半年后，风连诺出现了。
事实上在风连诺出现之前，五毒山已经多次有人擅闯，但老师都将其解决了。
老师告诉他，五毒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但外界人并不完全清楚五毒山的富裕。
外界有很多贪婪的人，如果让它们知道五毒山那些珍贵的药材足以让他们拼上性命来争抢，五毒山很可能会因此爆发斗争，渐渐消失。
所以他也得守护五毒山，不让外界人闯入。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叫风连诺的闯入者可以这么强。
他所有的伤害落在对方身上，对方都能快速自愈。
而闯入五毒山的不止这一个人，当他带着伤逃回去时，无毒谷内已经燃烧了起来。
同窗们的尸体燃烧着倒下，他最喜欢待的屋子焚毁坍塌，师兄和老师不见踪影。
他愣在原地，一时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直到浑身是血的老师出现，将他推进林中，让他快跑。
“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她最后对他道，“我没办法给你们离开无毒谷的自由，拘束了你们一生，最后却保护不了你们。
“粼书，至少你要逃出去。”
他逃了，但最终还是被风连诺追上。
他对无毒谷应该是没有感情的。
这里的人讨厌他，和他相处的也并不融洽。
所以为什么当时没有再珍惜一些呢？
如果他可以像云霁一样，更了解他们一些，更主动一些，他会不会和他们相处的更好呢？
那些他看腻了的山水竹屋，他避之不及的同窗老师，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注视着他们，在龙澄的控制下，他们静静地站立着，注视着他，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他确实抛下了他们。
身为毒邪，他没有救下一个人。
他其实很喜欢他们。
喜欢他们为他起的名字，喜欢和他们一起修毒术，喜欢他们特意为他建的小竹屋。
他没办法对他们动手。
“拿别人重要的人威胁还真是反派会做的事情，可我们才是反派，你们不是主角团吗？”
云霁忽然出声。
他一愣，还没回头，云霁已经披着烟尘冲过去，一掌刃给他老师和同窗的脑袋都分了家，砍了头还不算，见腿脚还能动，连腿一起砍了。
他睁大了眼睛。
半鬼化的云霁身体是半透明的，逸散的灵魂是燃烧的清焰，但眼睛依旧明亮得惊人，闪闪发光地回头望他：
“书书，爱你的人不会伤害你，他们已经不是你心里的那些人，如果他们有在天之灵，也不会想看到你因为他们受伤。
“所以快弄死龙澄告慰他们，你看都是因为龙澄，他们的尸体被砍成了这样，死后还不得安息，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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