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名单与打土豪
不过,北境边防的事,终究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手上就这么点兵,还都是些新兵,就算此刻回去,也没有什么作用。
现在,还是该干好练兵和收集粮草这两个目的。
次日,河间郡衙,正堂。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堂下,乌泱泱弓着一片身穿各色官服的官吏,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为首的,正是这河间郡的一把手,太守刘宗元。
这位年过半百,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守大人,此刻正把头深深地低着,肥胖的身躯可以看到明显的轻微抖动。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很快就浸湿了身前的地面。
主位上,李万年慢条斯理地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甚至还用嘴唇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他不说话,堂内这几十号人就谁也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压抑的沉默,比刀子还磨人。
终于,有几个年纪大的官吏撑不住了,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人敢出言求情,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李万年终于放下了茶杯。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记清脆的轻响。
这一下,却让堂下所有官吏的心都跟着狠狠一抽。
“行了,都别多礼了。”
李万年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都是朝廷命官,这像什么样子。”
刘宗元等人如蒙大赦,嘴里半句吐槽都不敢有,还得道谢。
“多谢侯爷。”
刘宗元率先开口,他身后的众人立即附和。
“多谢侯爷。”
……
虽然李万年让他们不必多礼了。
但他们的腰依旧弯着,脑袋依旧低垂着,根本不敢去看主位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
李万年的目光,从那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太守刘宗元的身上。
“刘太守。”
“下……下官在!”
刘宗元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本侯来此,是奉天子诏,讨伐国贼燕王。”
李万年不紧不慢地开口。
“这河间郡,是燕逆后方重城,本侯想知道,郡内有多少人,是燕逆的同党啊?”
这话问得直接,也问得诛心。
刘宗元腿肚子一软,差点得跪下去。
他背后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他脑子飞速转动,哭丧着脸,抢先一步开口。
“侯爷明鉴!我等皆是大晏的忠臣啊!”
“那王冲嚣张跋扈,乃是燕王心腹,他手握兵权,我等文官,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虚与委蛇啊!”
“我等的心,可都是向着朝廷,向着陛下的!”
“对对对!刘太守说的没错!”
“我等都是被逼无奈!”
堂下众官吏纷纷附和,一个个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哦?”
李万年挑了挑眉。
“这么说,你们都是忠臣?”
他身旁的李二牛,抱着膀子,嗤笑起来。
“既然是忠臣,那王冲那狗东西跟燕逆眉来眼去的时候,你们怎么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怎么没一个人把消息递到京城去?”
“现在我们侯爷把城打下来了,你们倒一个个都成了忠臣了?”
李二牛嗓门洪亮,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心口上。
“这……这……”
刘宗元等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
李万年摆了摆手,示意李二牛别再说了。
他看着冷汗直冒的刘宗元,继续道:“本侯不管你们以前是姓赵,还是姓李。”
“从今天起,这河间郡,姓李。”
“本侯的姓。”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里的分量,却让所有人心中剧震。
这是在划下道来了!
刘宗元是个人精,立刻就听懂了。
他连忙再次深深一礼。
“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
“从今往后,我河间郡上下,唯侯爷马首是瞻!”
“侯爷指东,我等绝不往西!”
他这一礼,堂下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呼啦啦又跟着行礼。
李万年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要的,不是这些人的口头效忠。
“刘太守,你是个聪明人。”
“本侯的大军南下,粮草军械都缺。”
“你,给本侯解决。”
赤裸裸的命令。
刘宗元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不敢有半分犹豫,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侯爷放心!下官……下官这就回家,将所有家产都献出来,以助侯爷的讨贼大业!”
他一边说,一边给其他官吏使眼色。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表示要捐出家产。
李二牛在旁边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你们能献出来的那点家产,够干啥的?”
“加起来也不够我们大军吃一天的。”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大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刘宗元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知道,这是嫌少了。
可他们这些年的积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就在刘宗元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时候。
他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死道友不死贫道!
“侯爷!”
刘宗元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下官……下官有个办法,可以为侯爷筹集到足够的粮草军饷!”
“说。”
李万年开口,声音平淡,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这河间郡内,真正富得流油的,不是我们这些当官的,而是那些士绅大户!”
刘宗元咬着牙说道。
“他们平日里勾结官府……勾结之前的官府,兼并土地,鱼肉百姓,一个个都富可敌国!”
“而且,他们和燕王的关系,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王冲能在这里囤积如此多的钱粮,少不了他们的帮助!”
“他们才是燕逆真正的钱袋子!”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里带着谄媚。
“只要侯爷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一定将他们的罪证,全都整理出来,献给侯爷!”
“届时,侯爷便可名正言顺地,抄……查抄他们的家产,以充军资!”
话音落下。
堂下弓着的一些官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因为他们自己家里,就和那些士绅大户有着不清不楚的姻亲关系。
刘宗元这一手,太狠了!
这是要把整个河间郡的顶层,给一锅端了啊!
李万年看着刘宗元,忽然笑了。
“刘太守,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本侯,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站起身,走到刘宗元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办好了,这河间太守的位置,你接着坐。”
“办不好……”
李万年没有说下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宗元却觉得那只手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连忙道:
“侯爷放心!下官一定!一定办好!”
……
当天夜里。
刘宗元便带着几个心腹,捧着一本厚厚的名册,再次出现在了李万年的书房。
他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睡觉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侯爷,都……都在这里了。”
赵良生上前接过那本名册。
他只随手翻了两页,脸色就变了。
“侯爷,这……”
他快步走到李万年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上面的人,几乎囊括了河间郡九成以上的大户人家,甚至还有周边几个县的……”
“若是全部拿下,恐怕……恐怕整个河间郡都会陷入大乱!”
李万年从他手中接过名册,只是随意地翻了翻。
名册上,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详细罗列着其罪状,从私通燕逆,到欺压良善,再到偷税漏税,林林总总,触目惊心。
不得不说,这个刘宗元为了活命,是真下了血本了。
他合上名册,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弧度。
“乱不了。”
李万年将名册丢在桌上,伸出手指,点在了第一个名字上。
“这不叫乱。”
“这叫,打土豪,分……嗯,这叫为民除害,筹措军饷。”
李二牛在一旁听的眼睛冒光,他最喜欢这种事情了。
他那粗壮的手指在那本厚厚的名册上重重一戳。
正点在一个姓“王”的名字上,他咧开大嘴,瓮声瓮气地问道。
“侯爷!要不,就从这个王八蛋开始?”
李万年看了一眼那个名字。
王振,河间郡首富,名下良田万顷,商铺无数,传闻中,他家里的银窖能让一整支军队吃穿用度一年。
更重要的是,刘宗元在后面的罪状里写得清清楚楚。
此人是燕王赵明哲起兵最早的一批金主,王冲在河间郡的军备,有三成都是他资助的。
“不。”
李万年摇了摇头,手指从王振的名字上滑过,点在了名册的第二页,一个叫“钱有仁”的名字上。
“先动他。”
“钱有仁?”
李二牛挠了挠头,满脸不解。
“侯爷,为啥动这老小子啊?也没那个姓王的有名有实力啊。”
一旁的刘宗元连忙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李将军,这钱有仁是郡内第二大的粮商,为人最是吝啬狡诈。”
“他与王振素有旧怨,两家为了抢生意,明争暗斗多年,早已是势同水火。”
“哦?”
李二牛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什么。
“侯爷您这是要……”
李万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刘宗元,继续问道:“这个钱有仁,平日里为人如何?”
刘宗元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毫不犹豫地答道:
“贪婪成性,刻薄寡恩!他家的佃户,是整个河间郡里赋税最重的。”
“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就趁机放出高利贷,不知道逼死了多少穷苦百姓!”
“郡里有一半的百姓,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好。”
李万年吐出一个字。
他站起身,对着门口的亲兵下令:“传赵良生。”
不多时,赵良生快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侯爷。”
“你带三百人,去一趟钱有仁的府上。”
李万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告诉他,本侯军中缺粮,向他借粮十万石。三日之内,送到大营来。”
“什么?十万石?!”
赵良生和李二牛都吃了一惊。
这钱有仁就算家底再厚,十万石粮食也不是个小数目,这简直是把他往死里逼。
“侯爷,他能给吗?”
赵良生担忧地问道。
李万年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嘴边,却没有喝。
“他不会给。”
“但,那又如何?”
“给不给,是我们说了算的。”
李万年放下茶杯,转向李二牛。
“二牛,你明日一早,带一千人,去城中最大的广场。”
“搭个台子,开仓放粮。”
“就用我们从府库里缴获的粮食,只放三天的量。”
“告诉所有百姓,这是本侯打了为富不仁的土豪,分给他们的。”
“啊?”
李二牛更糊涂了。
“侯爷,一边借粮,一边放粮,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万年没理他,继续对赵良生说道:
“你从钱府回来后,立刻带人去查封城内所有与钱有仁有关的粮铺。”
“记住了,只查封,不准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更不准伤人。”
“是!”
赵良生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
李万年最后看向刘宗元。
“刘太守,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刘宗元一个激灵,连忙行了一礼。
“侯爷,下官愚钝,还请侯爷明示!”
李万年俯视着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你,发动你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去城里散播消息。”
“就说,我李万年准备拿钱有仁开刀,杀鸡儆猴,不日就要抄没他的全部家产。”
“再说,钱有仁的粮食,都被我扣下了,他家马上就要家破人亡。”
“最后,你的人再散布消息,让王振,还有其他所有士绅大户知道……”
李万年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有仁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他们若是不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对抗本侯这个‘恶霸’,下一个家破人亡的,就是他们自己。”
刘宗元听得浑身发抖,他抬起头,那张脸上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侯爷!这……这样做,会把他们全部逼反的!”
“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关闭城中所有商铺,煽动民乱,那……”
“那整个河间郡,就真的要大乱了啊!”
李万年看着他,神情不变。
“你只管去做。”
“出了事,本侯担着。”
“可是,侯爷……”
刘宗元还想再劝,可当他接触到李万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玩笑的成分。
“下官……领命!”
刘宗元又是一礼,转身离开时,才感觉到后背的官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等到所有人都领命离开,书房里只剩下李万年一人。
他重新拿起那本名册,借着烛火,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和罪状。
良久。
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王青山。”
“末将在!”
留守河间郡的王青山从门外快步走入。
李万年将名册递给他。
“这份名单上的人,派人给我二十四时辰盯死了。”
“他们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家里有什么异动,我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特别是那个王振。”
王青山接过名册,重重点头。
“头儿放心!保证连他家有几只老鼠都给您查得清清楚楚!”
李万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很轻。
“大鱼,要上钩了。”
“好戏,明天开场。”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河间郡最大的广场上,就已经人头攒动。
李二牛按照李万年的吩咐,带着一千名士兵,在广场中央搭起了十几个巨大的粥棚。
一口口大锅里熬煮着香气扑鼻的白米粥。
“开仓放粮咯!”
“关内侯李侯爷体恤百姓,特开仓放粮,人人有份!”
士兵们扯着嗓子大喊,声音传遍了半个城池。
起初,百姓们还只是远远地围观,不敢上前。
这年头,官府不刮地三尺就算好的了,哪里会在这种没灾没难的时候,主动给他们放粮吃啊?
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个圈套。
但当第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乞丐,颤颤巍巍地领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狼吞虎咽地喝下去,发现真的没事之后。
人群,瞬间就炸了锅!
“是真的!真的是白米粥!”
“天啊!我多久没见过这么多白米了!”
无数面黄肌瘦的百姓,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排起长队。
士兵们没有驱赶,只是大声维持着秩序,确保每个人都能领到。
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都充满了感激的哭喊声和赞美李万年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城东的钱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钱有仁,这个平日里走路都带风的河间郡第二大粮商,此刻正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
就在刚刚,赵良生带兵“登门拜访”,丢下那句“借粮十万石”的话后,便扬长而去。
紧接着,他在城内所有的粮铺,都被北营的士兵查封,门口贴上了封条,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十万石!
这李万年是疯了不成?
那几乎是他大半的家底!
给了,他就得元气大伤,没个十年八年缓不过来。
不给?
他看了一眼窗外,远处广场上那冲天的喧嚣声,让他心头发寒。
这李万年,一边对他举起屠刀,一边又在外面收买人心。
这分明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老爷!老爷!不好了!”
管家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外面……外面到处都在传,说您得罪了李侯爷,侯爷要……要抄您的家!”
“还说……还说我们家马上就要完了!”
“什么?!”
钱有仁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是谁?是谁在外面胡说八道!”
“不知道啊老爷!现在满城都在这么说!就跟约好了一样!”
管家带着哭腔说道。
“而且……而且王家那边传来消息,说……说您要是撑不住了,可以去求他们……”
“王振!”
钱有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肯定是王振那个老匹夫在背后搞鬼!
他想借李万年的手,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钱有仁气得浑身发抖,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他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一股决绝的狠厉。
“备车!去王家!”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李万年要他的命,王振也要他的命!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联合其他所有被李万年这头“恶龙”盯上的士绅大户,和那头“猛虎”王振一起,共同对抗李万年!
他得让王振明白什么叫唇亡齿寒。
钱府的马车,在无数百姓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一路疾驰,停在了城西最气派的一座府邸门前。
王府。
然而,钱有仁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他。
“哎哟,这不是钱大老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有要事,要见王老爷子!”
钱有仁压着火气,沉声说道。
“真不巧,我们家老爷今天身体不适,闭门谢客。钱老板还是请回吧。”
管家说完,便要关上大门。
“王振!你给我出来!”
钱有仁彻底爆发了,冲着府内歇斯底里地大吼。
“我知道是你!是你在背后搞鬼!”
“你以为借李万年的刀杀了我,你就能安枕无忧了吗?”
“我告诉你!李万年那条疯狗,咬死了我,下一个就是你!”
“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联合起来,谁都活不了!”
他吼得声嘶力竭,然而,王府之内,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将他所有的希望和疯狂,都隔绝在了门外。
钱有仁愣愣地站在门前,如坠冰窟。
他错了。
他想得太简单了。
那个老狐狸,根本没有想过和他联合。
怕是想等他被李万年彻底逼死,然后以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姿态站出来,收拾残局,收拢人心。
甚至可能借此和李万年达成某种交易!
“完了……”
钱有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他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而就在他绝望之际。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钱有仁抬起头,便看到赵良生带着一队士兵,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推着一辆辆空空如也的板车。
赵良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钱老板,三天时间已到。”
“我们侯爷的十万石粮食,你准备好了吗?”
钱有仁惨笑一声,状若疯魔。
“粮食?我哪里还有什么粮食!我的粮铺都被你们封了!”
“你们要杀就杀!老夫就算是死,也一个子儿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是吗?”
赵良生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偏了偏头。
他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将钱有仁从地上架了起来。
“既然钱老板不愿意给,那我们侯爷,就只好自己动手来拿了。”
赵良生的声音不大,却让钱有仁浑身一震。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赵良生没有回答他。
只是对着身后的士兵,下达了李万年的命令。
“传侯爷令!”
“粮商钱有仁,私通燕逆,囤积居奇,意图谋反,罪大恶极!”
“即刻,查抄其全部家产,以充军资!”
“钱家上下,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什么?!”
钱有仁的眼睛瞪得滚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赵良生。
李万年,竟然真的敢!
竟然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明抢!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我是大晏的子民!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去告御状!”
钱有仁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
赵良生只是对着身边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
那士兵立刻拿出一块破布,死死地塞进了钱有仁的嘴里。
“唔唔唔!”
钱有仁所有的叫骂,都变成了徒劳的呜咽。
赵良生一挥手。
“动手!”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向了钱府。
那扇精致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府内的家丁护院试图反抗,但在这些见过血的北营士兵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惨叫声,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府邸。
而赵良生,只是押着面如死灰的钱有仁,站在门外。
他看着那些士兵将一箱箱金银珠宝,一袋袋粮食,从府里搬运出来,装上板车。
然后,他看向不远处那座依旧大门紧闭的王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
王府,书房。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王振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光滑的玉胆,闭目养神。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在他看来,钱有仁那条蠢鱼,已经死定了。
只要钱有仁一倒,他就可以站出来,联合其他士绅,打着“安抚地方”、“维持市面”的旗号,与李万年谈判。
到时候,他只需要付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钱粮。
就能换来整个河间郡商界的绝对主导权,还能在李万年面前卖个好。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老爷。”
心腹管家王福从门外快步走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钱有仁那蠢货,被我们拒之门外后,果然就疯了。”
“刚刚,李万年的人已经动手,把他家给抄了!”
现在,他府里的东西,正一车一车地被往外拉呢!”
“哈哈哈!”
王振闻言,终于睁开眼睛,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好!好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片喧闹,脸上满是得意。
“钱有仁啊钱有仁,你跟我斗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我面前?”
“传我的话下去,让各家都安分一点,静观其变。”
“等李万年那把刀用完了,就该轮到我们上场了。”
“是,老爷。”
王福躬身应道,刚准备退下。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喧闹声,还夹杂着惊恐的尖叫。
“怎么回事?”
王振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外面何人喧哗?”
王福连忙跑出去查看,不一会儿,他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那张脸煞白煞白,没有一点血色。
“老……老爷!不好了!”
“李……李万年!他……他带着大军,把我们府给……给围了!”
“什么?!”
王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玉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围我做什么?!他不是在抄钱有仁的家吗?!”
他不敢置信地冲到门口,只见府外,黑压压的士兵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将整个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那个他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年轻侯爷,李万年。
李万年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李侯爷!您……您这是何意?”
王振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喝问道。
“我王家世代忠良,从未做过任何有负朝廷之事!您为何要带兵围我府邸?”
李万年没有说话。
他身旁的李二牛却催马上前,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用力扔到了王振的脚下。
包裹散开,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滚了出来。
正是钱有仁。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李二牛扯着嗓子怒吼。
“钱有仁临死之前,全都招了!”
“就是你!王振!你才是私通燕逆,囤积粮草,资助叛军的幕后主谋!”
“一派胡言!”
王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二牛破口大骂。
“你们这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钱有仁那条疯狗的话,你也信?!”
“我不信他的话,难道信你的话吗?”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是李万年开口了。
他催动战马,缓缓上前,一直走到王振面前,才停下。
“不过,你现在说的所有话,在我面前都是狡辩。”
他的目光扫过王振身后的那座奢华府邸,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玩味。
“本侯不喜欢狡辩的人,所以,王家的财产,本侯笑纳了。”
“你!”
王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终于明白了!
李万年嘴里的话,都特么是借口。
李万年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李万年!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振彻底撕破了脸皮,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我王家在河间郡屹立百年,根深蒂固!你以为你能轻易扳倒我吗?”
他指着李万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我告诉你!我王家子弟可不止河间郡这点人,而是布满整个大晏!”
“我府上更有三百精锐护院!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你若是敢动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燕王殿下更不会放过你!”
“识相的,就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
他只能搬出最后的绝唱,希望能让李万年有所忌惮。
然而,李万年听完,脸上连半分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偏了偏头,对着身后的李二牛,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刚才说什么?”
李二牛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侯爷,他说,他家有三百条狗,想咬我们。”
“哦。”
李万年点了点头。
“那就,杀了吧。”
“是!”
李二牛兴奋地大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第一个朝着王府的大门冲了过去。
“兄弟们!给老子冲!”
“侯爷有令!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黑压压的北营士兵,如同开闸的猛兽,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冲向了王府。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
王振惊恐地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府内退去。
王府的大门瞬间被撞开。
那三百名所谓的“精锐护院”,手持刀剑,从府内冲了出来,试图阻挡。
然而,他们面对的,虽然是新兵,但却是身穿甲胄,受过统一训练,彼此配合有度,上过战场的北营新兵!
王家的护院虽然悍勇,但他们面对的,是纪律严明,配合默契的军队!
一个护院刚刚举刀,还没等劈下,就被三支长枪同时贯穿了身体。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那三百名护院,在北营士兵组成的钢铁洪流面前,连一刻钟都没有撑住,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死的死,降的降。
鲜血,染红了王府门前的石狮子。
李万年骑在马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一场惨烈的厮at,而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他翻身下马,踩着满地的尸体和血水,一步步走进了王府。
王振,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河间首富,此刻正被几个士兵死死地按在地上,裤裆里一片湿濡,散发着恶臭。
他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李万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用刀鞘拍了拍他那张肥胖的脸。
“王老爷,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关于借钱的事了吗?”
王振抖得和筛糠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完了。
他百年的基业,他所有的算计,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李万年没再理会他,站起身,对着冲进来的王青山下令。
“把府里所有姓王的,都给我带到前院来。”
“另外,派人去通知刘太守。”
李万年顿了顿,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
“叫他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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