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恪守君臣之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白日里煊煊赫赫的大将军府陷入沉寂,偌大的府邸被黑夜侵染,只有星星点点的橘色灯光在闪烁。静谧的楼台苑阁还披红挂彩,可周遭却不见半个人影,夜风吹拂,唯有树叶在飒飒作响,平添了几分诡秘的凄清。
卫青身上虽着喜袍,却是一派高冷漠然,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不见半点白日里面对宾客时的笑语宴宴,儒雅随和。来到精心布置的婚房院落,不去看陪嫁过来的诸多婆子婢女愕然的表情,一把推开房门,就见屋里还站着不少下人,还不等她们行礼,就挥手让她们退出去。
下人鱼贯而出,房门也悄然关紧,烛光摇曳,帐幔静垂,满室沉寂,气氛顿时僵持。
卫青束手立在榻前,静静地看着端坐榻上,红纱蒙面,一袭正红华服的平阳长公主,眸光深邃,默然不语。
平阳长公主也没有说话,从卫青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卫青身上,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卫青的冷淡与疏离,这让她心底那点期待瞬间消散,与卫青默默对视的眸里是一如既往的清明与傲然。
不知过去多久,卫青终是开口打破了这份僵持,道:“长公主,你我皆知,这桩婚事,全赖陛下旨意,我们都不过是不得不为之。自今日起,臣会给予您该有的尊重与礼遇,您不必忧心,这大将军府的一切,全由您调度,需要什么,只要臣有的,或是能做到的,臣定会尽力满足公主。卫伉这几个孩子,尚且年轻,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臣会亲自管教,不让他们来叨扰公主,您尽可安心!”
平阳长公主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嘴角勾起,尽是不屑。说的这么大方,可能让我动用的,也不过是这大将军府的一切,其他产业和势力,却半点都容不得我插手。还有几个儿女,更是不让我过问,我这个夫人,可不成了摆设?
“至于臣与公主之间,”卫青冷然而坚决地道,“从前恪守君臣之礼,往后,亦然!”
平阳长公主瞳孔微缩,放在膝头的手骤然握紧,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股怒火,看着卫青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凶狠,像是淬了毒。
“你的意思是,只把本宫当做摆设?”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
卫青没有回答,只是躬身行礼,道:“天色已然不早,公主且早些歇息,臣就先告退了!”
平阳长公主看着卫青不等她应答,就自说自话地转身离去,捏得双拳都咯咯作响,下唇恨不能咬出血来,以压制心底的怒火。
听着外头的声音,发现卫青竟是真的走了,半点要回来的迹象也没有,平阳长公主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案上的酒壶酒杯扫落在地,怒不可遏地道:“卫-仲-卿!好的很,竟敢这般欺辱本宫,本宫定要你付出代价!”
卫青不知平阳长公主的决心,也根本不在乎平阳长公主的感受,他缓步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抬头望天,发现今日并无月亮,连星子都不过三四个,顿时就是一叹。
“也不知,玉儿在钟情谷可好,此时此刻,是否已经歇下。”
卫青却是无心睡眠的,长夜漫漫,他忽然很想找公孙敖一起大醉一场,可惜公孙敖早就回去了,这偌大的府邸,他竟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听他说说心里话的人。
摘一片青叶,卫青就像是儿时放牧那般,轻缓地吹起了小调。
曲子悠扬悦耳,也不知是这夜色熏染,还是心境使然,竟是透着股浓浓的思念与悲凉,听的人忍不住潸然泪下,愈发难以入眠。
初阳破晓,红日东升,淡金色的光辉撒落未央宫每一个角落;花木摇曳,绿叶舒展,清新的空气唤醒沉睡着的每一个人。
椒房殿
身着家常衣衫,眉目慈和的卫子夫正逗弄着怀里小小的婴孩,旁边小心翼翼看着的是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她身着华丽宫装,盘着妇人发髻,想要上前抱回孩子又不敢,时不时地还被婴孩的各种可爱反应给逗乐,宫娥们则是有条不紊地轻手轻脚摆放着膳食,一侧则有个四五岁的孩童,在宫女的精心照料下小口小口地吃着清粥和糕点。
卫子夫抬头看了眼霍嬗,见他吃得香,不像是半个月前那样难受得吃不下,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发现年轻女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怀里的婴孩,却是笑了声,将之递到了女子手中,笑道:“史良娣,进儿人小觉多,这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你且先抱回去吧,改日我若是想他了,你再抱来给我瞧瞧。”
年轻女子,也就是太子刘据的宠妾史良娣稳稳抱住怀中亲子刘进,俯身行礼,道:“诺!”便缓步往外而去。
霍嬗瞥了眼远去的史良娣母子,眼底满是羡慕与思念,想到自己的母亲已经好久都没入宫来看望他,顿时连眼前好吃的都吃不下了。
卫子夫看霍嬗突然间就蔫哒哒的,也猜到了他的心事,上前伸手摸了摸霍嬗的小脑袋,哄道:“嬗儿乖,今日姨祖母陪你放纸鸢,可好?”
霍嬗眼睛顿时亮了,抓着卫子夫的衣袖,急忙追问:“真的吗?”
卫子夫佯怒道:“这是当然,难道姨祖母还会哄骗嬗儿?”
霍嬗连连摇头,模样乖巧又可爱。
卫子夫看得好笑,拍了拍霍嬗的后脑勺,道:“想玩纸鸢,那你就好好吃饭,回去再读半个时辰的书,若是表现好,姨祖母就陪你玩上两刻钟的纸鸢。”
霍嬗一喜,随即又是一阵失落,“才两刻钟呀!”
“你若是想要玩更久,也行,那你读书的时辰,可也是要延长咯。”
霍嬗很纠结,他不是个爱看书的,反而很喜欢出去疯玩疯跑,可惜他病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这般的激烈运动,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多玩会儿,哪怕是要用读书来换取,他也只能咬牙应下了:“好,嬗儿这就去!”说完就要拉着给他喂饭,一直贴身照料他的宫女走。
而这宫女在看了眼卫子夫,得到首肯后,这才顺着霍嬗,回房读书去。
卫子夫看着霍嬗离去,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多年随侍左右的霁月见此,也是笑道:“霍小郎的身子日益康建起来,想必等他成人了,又是一个骠骑大将军呢。”
闻言,卫子夫的笑意变作怅然,叹息道:“我却希望,他永远都只是小霍嬗,而非第二个霍去病呢。”
霁月脸色微僵,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竟是惹得卫子夫心情低落,可还不等她费尽心机地转移话题,就见身着女官服饰的茯苓走进,躬身拜道:“禀娘娘,陛下来了!”
茯苓原先服侍的是栀桦,不过她本就是刘彻的人,跟在栀桦身边也进行监督之责,后栀桦假死离宫,她就被刘彻安排到了椒房殿。卫子夫自是知道她身份的,故也不留她在身边贴身侍奉,而是做女官用,日常帮着处理些宫务琐事。
对于刘彻的到来,卫子夫并不意外,昨天是卫青和平阳长公主成婚之日,旁人不知内情,她还能不知刘彻对此事的特别关注?不用猜都知道,刘彻在大将军府安插了多少眼线,就盼着能逮住潜入府中的伊泠玉。
可惜,陛下注定是要失望了!
在听到卫青接旨,真的要迎娶平阳长公主的时候,卫子夫就明白,此生若要再见伊泠玉,恐怕真的只能等到涉及死生大事之时了。
伊泠玉飘然远去,卫青另娶旁人,看似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可卫子夫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决定,如此,方可绝了陛下妄念,不牵连无辜至亲。
椒房殿庭院里草木芬芳,小桥流水,湖里朵朵莲花亭亭玉立,荷叶底下波纹涌动,隐隐可见游鱼嬉戏,翠竹松柏矗立宫墙,宛若笔挺站着的禁卫,画廊雕栋的八角凉亭上悬挂着一串青玉风铃,随风摇摆而泠泠作响,编织成了一曲清心调,一点点地平抚心底的烦躁与郁结。
卫子夫独自走上玉阶,就见刘彻一副颓丧样地歪靠在小几边,双目无神地盯着摇摆的风铃看,整一副神游天外、回忆往昔的模样。
对此,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自从伊泠玉消失不见,刘彻就总爱来这看伊泠玉留下的风铃发愣,一副痛失挚友的做派,看得卫子夫牙酸又不屑,早干嘛去了?
人在的时候,把人家当空气,人走了,就痛苦得不得了?
哪怕刘彻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卫子夫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好,道一句活该了。
卫子夫也不理刘彻的矫情做作,自顾自地跪坐在小几旁,展开画了一半的丝帛,又提笔沾墨,笔下生风地继续画了起来。
好半晌过后,刘彻没有等来卫子夫的安慰软语,也没听到她的好奇询问,再也绷不住了,定睛去看,就见卫子夫竟是在作画,而且画的还是童趣十足的稚童捉鱼图。
那粗陋简洁的画风,实在是让他不忍直视,忍不住吐槽道:“这才多久,子夫你的画技竟是退步这么多了吗?这般拙作,实难想象,竟是出自你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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