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长生3
而后十年，除了入宫参加宴会时的遥遥相望，伊泠玉和刘彻见面的次数非常非常少，十个手指头都算得过来，他们的交流，也更多只是场面客套话，彼此的情谊淡去，仿若陌生人。
在这种情况下，刘彻根本不清楚伊泠玉和卫青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他只记得当年伊泠玉曾排斥又不屑地谈论男女之情，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揣测，伊泠玉嫁给卫青，只是因为觉得有趣，想要体验凡间夫妻的生活罢了。
如今十年过去，伊泠玉也应该厌烦，感到无趣了，故而坐看卫青老去，毫不作为，甚至还可能盼着卫青早点死，她好脱身，再去寻个喜欢她的，年轻俊朗的小郎君呢。
世人都爱推己及人，刘彻后宫里一大堆的年轻美人，自然会觉得伊泠玉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卫青的现状，并不能成为佐证，让刘彻死心。
“泠玉，”虽然早就心知肚明，可真看到伊泠玉的反应，卫子夫还是很失落的，心底的忧虑愈甚，“陛下不会相信，也不愿相信你手里没有长生之术，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逼迫你交出来，你若是交不出来，我担心，他会用仲卿，甚至孩子们来胁迫你，趁现在陛下还没有打定主意，你可要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呀。”
直到回到卫府，卫子夫的话语依旧言犹在耳，让伊泠玉忧心忡忡，久久难以回神。
“玉儿，你怎么了？”卫青早已回府，也是心事重重，可看到伊泠玉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当即就起身相迎，搀扶着伊泠玉，急忙问道。
伊泠玉坐下后，喝了口卫青倒的茶水，没有急着把卫子夫所言和盘托出，而是反问道：“陛下那里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你脸色也不太好看？”
卫青迟疑了下，还是如实道：“丁义给陛下举荐了个方士，说是有大神通，常与仙人往来，名唤栾大，陛下听了大喜，当即就让丁义把这方士找来。我看着陛下那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栾大？
伊泠玉愕然，在心里呼叫泫音：“是我想的那个栾大吗？”
泫音都不想搭理这人，懒洋洋道：“在这个时间点，被丁义举荐的，除了那个栾大，还有哪个栾大？”
伊泠玉心底一沉，看来卫子夫所言没错，甚至现在的情势，比卫子夫预想的，还要紧迫。
什么神通仙人，这种鬼话，若是放在十年二十年前，刘彻立马就会把说这话的人推出去砍了，可现在，刘彻却是兴高采烈地表示要见这个方士，看来，刘彻是真的渴求长生了。
“泫音，我能揭发栾大，把他给杀了吗？”
泫音急忙阻拦：“你忘了，你不能改变历史吗？栾大要死，也必须是刘彻在发觉他骗子身份后，再下令活剐了他才行。而且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呀，如果没有这个栾大突然冒出来，过两天，刘彻肯定是要找上你的，现在有栾大顶上，只要他把刘彻忽悠住了，刘彻就不会来找你，你就暂时安全了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伊泠玉眉头却越皱越深，“可我也不能坐视栾大胡来，祸害玥儿呀！”
泫音沉默了会儿，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坐看历史吗？这都是注定的，谁也不能更改，一切都是劫数，你谁也救不了，哪怕是我们的目标人物，你也改变不了多少他们的人生，只求能消除他们的怨恨罢了。”
伊泠玉怔愣出神，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可每次遇上这些糟心事，她都忍不住生出一股想要去改变的冲动。
“绿萼，你记住，这个时空的一切人与物，都与你无关，除了我们的任务目标，你谁也不要多管，你也管不了！”泫音稚嫩的童音却透着股漠然的冰冷。“现在你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摆脱刘彻的窥伺，别最后把你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玉儿，你到底怎么了？”看伊泠玉脸色越发难看，卫青急了，伸手握住伊泠玉的手，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伊泠玉怔怔地看着卫青，沉默了好半晌，还是缓缓地把卫子夫所言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她靠在卫青的胸口，茫然无力地问道：“卫青，我们该如何是好？”
卫青抱着伊泠玉的双臂缓缓收紧，心底止不住地恐慌，他忽然好怕，他怕他会失去怀中之人。
卫子夫尚且能察觉到伊泠玉的异常，作为枕边人的卫青，又怎会看不出来？虽然伊泠玉表现的一直都很强大，可他始终记得，伊泠玉曾说过，她本是修炼有成的树灵，是在化形渡劫时被天雷所劈，历劫失败，只剩下一缕残魂后，因缘巧合下，才与身死的陈阿娇达成协议，借用了陈阿娇身躯复生。
历经十二年，方用积攒的灵力幻化了如今这具身体，行走坐卧皆与常人无异。可没人比卫青更清楚，他怀中这具身体并非血肉之躯。
十年了，伊泠玉何止是容颜不改，她还从不流血，不畏寒暑，连病痛都不缠身，若非还有体温，他真觉得，他的妻子就是个玉做的人。
卫青不是很懂精灵修行之事，可在他想来，树灵所化的人形，应该是与常人无异的才对，伊泠玉这样很不正常。再思及，这么多年来，伊泠玉一直都在接济百姓，四处为人排忧解难，积攒愿力，却从不轻易使用超凡之力，可见，她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处于虚弱状态，想要恢复完好，所需的灵力该是个海量数额。
这也是从前卫青很抗拒佩戴平安珠的缘故，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让伊泠玉消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灵力。
刘彻忌惮打压卫青，让他担任大司马一职，却把他困在长安，不再让他上战场，卫青虽失落，可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因为如此一来，伊泠玉就少了一处消耗灵力的地方，可以更快地恢复己身。只是卫青没有料到，伊泠玉的情况居然严重至此，这么多年了，竟是还未有好转的迹象。
人人都畏惧死亡，卫青也不例外，尤其是他爱上了个生命悠久，容颜不老的树灵后，他就更是渴求能活得长久，凡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他想要与伊泠玉相守无尽岁月。
卫青也曾贪心地想要从伊泠玉这里得到长生之术，尤其是在他年岁渐长，还生出了白发之后，他越发恐慌，越发惊惧，他不是单纯地怕死，而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伊泠玉，独留她一人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世上。
只可惜，伊泠玉每每看着他两鬓白发时，那痛苦不舍的目光，却让卫青深刻明白了她的无能为力。
卫青不知道，伊泠玉是真的没有让凡人长生的秘术，还是她现在虚弱的状况，让她只有付出重如生命的代价，才能使人长生，但无所谓，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想逼迫伊泠玉，更不想伤害到伊泠玉。
上苍能让他遇上她，还让他如愿地迎娶她为妻，已经待他不薄了，他不该强求更多，能多一日的相守，就该好生珍惜了。
只是卫青没想到，他没有觊觎妻子的长生之术，刘彻却盯上了伊泠玉。
果然，长生这种事，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诱惑，尤其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玉儿，我们合离吧！”
卫青无力却又透着股坚定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惊得伊泠玉恍惚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她僵硬着身体退出卫青的怀抱，呆呆地望着卫青，满是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卫青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力气与勇气再说一遍这能剜了他心的话，伊泠玉眼中的哀伤与痛苦让他心如刀绞，他伸出手臂把伊泠玉再次紧紧地揽入怀中，轻轻抚弄伊泠玉的后脑，安抚道：“玉儿，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哪怕是让我死，我也不会放开你，可若是会伤害到你，那我宁愿我们合离，宁愿你永远离开我，此生不复见。”
听到这里，伊泠玉高高悬起的心，这才安稳落地，忍不住和泫音吐槽道：“吓我一跳，这大喘气的，是要把我吓死吗？”
泫音无视伊泠玉的抱怨，却是喜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绿萼，不如你就诈死脱身吧。”
伊泠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一可二不可三，韩嫣和栀桦都诈死遁走，刘彻又不是不知道，你还让我跟风？”
泫音却不以为意道：“这诈死是给其他人看的，又不是要瞒过刘彻，你的死讯一传出，刘彻就会知道，你这是跑路了，到时候他再惦记着你的长生术，也晚了。”
“我是跑了，可卫青和登儿他们怎么办？要是刘彻对他们下手，以此来逼迫我现身，那我是出现呢，还是不出现呢？”伊泠玉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所以你要表现地对卫青毫不留恋，就像是刘彻设想的那样，做个薄情寡义，抛夫弃子的渣女。”泫音劝说道，“如此一来，就算刘彻不完全相信，也只会做出一些试探之举，不会真的伤害卫青他们，等他发现你真的一去不回，再不出现，也就只能死心了。”
伊泠玉还是迟疑不决，一方面，她是舍不得离开卫青，还想着能和卫青厮守后半生，另一方面，也确实不是很放心刘彻。
泫音很无奈，这陷入感情漩涡里的女人，就是麻烦。
“绿萼，你真的必须离开了，如若不然，后续的历史，就会发生偏转，后果不堪设想呀。”泫音语重心长，带着点急迫道。
刘彻已经对长生起了心思，栾大也即将登场，若是顶着树灵这一身份的伊泠玉还留在长安城，还在卫青身边，那么，刘彻面对陆续出现的诸多方士们，就始终都会保留一丝怀疑与不信任，他对那些方士的态度有异，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变化，很可能改变历史。
而且，伊泠玉自身也会被刘彻紧紧盯着，再难脱身，到时候，刘彻要是把伊泠玉囚禁起来，逼问长生之术，伊泠玉可就自身难保了，更别提完成任务，收集愿力，回返现代时间线了。
伊泠玉无奈闭目，在卫青的怀中，缓缓落下两行不舍的清泪，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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