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长生2
伊泠玉的心沉到了谷底，苦笑着道：“看你们的精气神，自是不难猜到的，只是，我真的不愿相信，这会是真的。”
卫子夫看伊泠玉反应这么大，微微吃惊，随即明白了什么，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陛下逼迫我的，是我主动献上的灵水。而且我也并非过度取用，还是留有余地的，脸色这般憔悴，更多的，还是因着劳累与忧虑。陛下见我这般，也是忧心的，在半月前，就断了灵水的取用，还勒令我，在身体无碍前，不可再动用。”
伊泠玉惊异，心底倒是松了口气，还好，刘彻对卫子夫并非她先前猜的那般绝情残忍。只是她越发不解了：“你为何要主动献上大量的灵水？像以前那样，少量取用，给陛下滋养身体，洗涤身心疲倦不好吗？”
卫子夫苦笑，“这正是我今日叫你来的目的，泠玉，你可知，陛下起了长生之念？”
伊泠玉面露惊愕，可心底，却并不觉得多么意外，早在穿越过来的当天，被刘彻发现了身份，后来还以树灵的说辞糊弄刘彻时，她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只是她仗着有泫音在，又鸵鸟性子发作，犯了拖延症，不想去想这些，这才有意忽略了这个问题。
自古帝王多是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之术，无论他们年轻时多么英明神武，对仙神之事多么的质疑不屑，等他们大权在握，年岁渐长后，都会对长生生出向往。
君不见，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不也是倒在了去取长生不死药的路上，死状凄惨吗？
在历史上，汉武帝与秦始皇并称于世，他们的成长经历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就连晚年对长生的渴望，也是一般无二的。秦始皇广招天下方士炼丹，派徐福出海蓬莱求取仙丹；汉武帝也是信任方士，对所谓仙人神迹痴迷不已。
可惜，人不与仙神通，他们遇到的所谓有长生术的方士，都是江湖骗子，尤其是汉武帝刘彻，他屡次被方士欺骗，却又屡次上当，使得他的英名染上了浓浓的污点阴翳，最终造成了骇人听闻的人伦惨剧，惹得后世之人慨叹连连。
说起来，刘彻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又有卫子夫十年如一日的生命灵水滋养身体，可谓是身强体壮，夜夜临幸后宫都不吃力，没有意外发生，他就是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是没有问题的，按理来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就畏惧死亡，渴望长生。但可惜，霍去病的死，着实是吓到刘彻了。
论身体强壮，论年轻英武，霍去病都完胜刘彻，可结果呢？却是二十四岁的霍去病死在了前头，还是查不出原因的暴毙咯血而死。
虽过去一年，但这阴影一直笼罩着刘彻，使得他常常做梦梦见自己也意外而亡，渐渐的，他就生出了长生的念头。
若是能得到长生不死药，他是不是就能摆脱死亡，千年万年地活着了？
哪怕理智一直告诉他不可能，但刘彻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生奢望，不甘心就这样和寻常人一样，历经生老病死，只短短度过数十年的一生，就尽归尘土，化为虚无。
卫子夫长叹一声，道：“我见陛下为此苦恼，时常噩梦难眠，就想到了生命灵水，期望生命灵水可以让陛下达成所愿。但很可惜，生命灵水只能养生，不能长生，它救不了命，也延不了寿。陛下饮用了过多的灵水，最初的确做到了返老还童，瞧着不过三十模样，可御医诊断，他的身体脏腑，依旧是四十余岁的状态，生命灵水里的灵力，只能维持表象的年轻，根本于事无补。后来，陛下不再饮用灵水，这份年轻也保持不了了，想来，再过半月，就会恢复从前模样。”
伊泠玉静静地听着，这些都不出她所料，同时，她也猜到了卫子夫叫她来的目的。
卫子夫拉着伊泠玉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与惊惧，还有后悔，“泠玉，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莽，太无知了，我不该一时冲动地给陛下那么多灵水，让他体验到变年轻的感觉。若是从不曾有过，陛下或许还不会那么执着，可如今，他对长生，对仙神的执念，越发深了，可偏偏，我的灵水却无法帮助他，我担心，他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想到什么，卫子夫无力地苦笑道：“今日在宴会上，他再次见到了你，你这十年如一日的年轻面孔，无疑是在提醒陛下，我想，要不了几日，他就会单独召见你，向你求取长生之术了。”
宴会上，伊泠玉和玉玲珑坐在一起，名义上伊泠玉是姑姑，玉玲珑是侄女，可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却非常怪异，因为伊泠玉十年来都没有一丝变化，还是二十五六的面貌，而玉玲珑如今也二十四了，在经历了丧夫失明之苦后，她憔悴了很多，看起来略微显老，和伊泠玉坐在一起，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当她们是对姐妹花，而且玉玲珑才是姐姐呢。
不过，伊泠玉的容颜不改，在旁人想来，只是保养的好，毕竟无论是卫子夫，还是平阳长公主，亦或者是其他贵妇人，都有一手保养奇术，瞧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个十岁是很正常的操作，这才没有引起他人的疑虑。
而刘彻不同，他是‘知晓’伊泠玉底细的，之前伊泠玉窝在钟情谷不出现，他也不会刻意去想起，但现在人就在眼前，还和玉玲珑这个小辈有着惨烈的对比，如何不让在卫子夫这里遭到失败的刘彻不激动？
宴席上不好表露，但等刘彻忙完得空了，定是会找上伊泠玉的，到那时，伊泠玉该如何应对？
伊泠玉感觉脑瓜子疼得厉害，扶额长叹，对上卫子夫担忧的目光，认真地道：“若我说，我没有长生之术，你是否相信？”
出乎意料的，卫子夫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只是信的，若非如此，我又岂会这般担忧？”
伊泠玉愕然。
卫子夫却是轻笑，道：“泠玉你虽自称树灵，但这些年来，却少有显露超凡手段，就是治病救人，也是用的从栀桦那里学来的凡间医术，而非什么仙术神通。想来，你不是身子有异，没有足够的灵力以施展仙术，就是因着某种限制，不能在凡间使用那些惊世骇俗的神通。再思及，你六年才为陛下预测未来一次，我就更加笃定了。故而，这些年来，我渐渐的，也就把你当做了寻常女子看待。”
伊泠玉这才恍然，难怪，最初那几年，她总觉得她与卫子夫的相处，总像是隔了些什么，不如与栀桦处得自在亲厚，她还当是她因着后世的段淋雨之故，才在潜意识里对卫子夫保持距离，原来，竟是卫子夫私心里觉得她是异类，哪怕身不由己地要讨好她，与她交好，也始终保持了几分警惕与疏离，直到她真的嫁给了卫青，那点隔阂，才彻底消散。
卫子夫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果你真的能使人长生不老，那仲卿，又岂会两鬓生白发？”
伊泠玉默然不语，心里并不好受。
自从霍去病死后，卫青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这两年里，他又忙于公务，如今鬓角的白发已经不是一根两根了，眼角的细纹增多，连生病的次数都频繁了起来，虽然只是些小病小痛，风寒咳嗽之类的，但这放在前几年，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些无一不在昭示，卫青的身体正在缓慢衰老。
卫子夫非常清楚伊泠玉和卫青之间的感情，别看他们一直过的平淡，但其中深情，是她与刘彻感情最为深厚最为轰轰烈烈时，都未必比得上的，毕竟她与刘彻之间的信任非常薄弱，也从未真正交心，心意相通过。
卫子夫相信，如果真的有长生之术，伊泠玉第一时间就会交给卫青，以保证他们能携手千年万年，永恒不变地恩爱相守下去。
但很可惜，卫青还是老了，他明明比刘彻年纪小，却比刘彻老得还快，这从侧面就证明了，伊泠玉这个树灵，在延年益寿方面，还不如卫子夫手里的生命灵水来得管用呢。
“既然你能想到，想来陛下冷静过后，也会明白的。”伊泠玉还是带了点侥幸。
卫子夫轻笑，似乎是在笑伊泠玉的天真，“泠玉，我是信你对仲卿是真心的，才会笃定你无长生之术，可陛下，却未必觉得，你对仲卿，有多么真心实意呀。”
伊泠玉心头大震，这才反应了过来。
最初那五六年里，伊泠玉与刘彻关系密切，他们同床共枕，在帷帐里闲聊说笑，吐槽生活中的人与事，说尽各种烦恼忧虑，亲密得和后世的损友闺蜜似的。若非伊泠玉深知刘彻的风流渣男属性，还有个卫子夫在，伊泠玉都不能保证她那时不会对刘彻动心。
但自从窦太皇太后逝世，刘彻亲政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就逐渐减少，刘彻也不复当年那个少年模样，满心都是算计城府，他对伊泠玉，一半是交情，一半，却是利用。
他费尽心思地想要把伊泠玉笼络在身边，在发觉卫青的心思后，不仅不气恼，还顺水推舟地想要施展美男计，用卫青来困住伊泠玉。
等到伊泠玉脱离陈阿娇的身份，从江都城再度回到长安，在和卫青的婚礼上与刘彻相见时，她就察觉到，刘彻对她没了先前的热切与上心，提出六年预测一次时，心绪也是和缓的，仿佛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因为，刘彻当时大权在握，手底下人才辈出，形势一片大好，他没有用到伊泠玉的地方，而且他自觉伊泠玉嫁给了卫青，就已经落入他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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