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假死脱身
来人是飞将军李广的外孙女,太史令司马迁之妻柳倩娘,是位才貌双全,书画双绝的奇女子。
当年伊泠玉等人回长安的路上偶遇了司马迁,一群人结伴同行,结下了交情,后来伊泠玉与卫青成婚,司马迁因着在守父孝就没有登门贺喜,但也派人送来了贺仪,后来司马迁接任父亲司马谈的太史令一职,一直跟随刘彻左右,详实地记录历史,与卫青霍去病等人有了往来,彼此欣赏,算是君子之交,每逢年节上,两府都会互相送礼走动。说起来,伊泠玉和柳倩娘二人的交情,倒是比两个男人间要深。
这次霍去病大婚,刘彻和卫子夫都没有来,但都派了亲近之人来送礼吃席,司马迁就是代表刘彻来的,柳倩娘作为其妻,自是不会缺席。
既然遇上了柳倩娘,伊泠玉就有了个想法,拉着柳倩娘就往新房而去,“倩娘,你的画技着实精湛,我素来很是喜欢,今日是我侄女玲珑的大喜之日,不如这样,你且随我去,为他们这对新人画副画像如何?”
“啊?”柳倩娘很是诧异,没想到只是打个招呼,就揽上了份差事,但她的确是个爱作画的人,每年丈夫儿女生日,她都会给他们画像留念,如今霍去病和玉玲珑新婚大喜,为他们画上一副,也是好事,便笑着应承了。“也好,冠军侯英姿勃发,玲珑也是个有福气的,今日这样好的日子,是该画像留念,是给他们画拜堂图,还是单人画像?”
伊泠玉想了下,道:“都挺好的,如果倩娘你不介意,可否都来上一副?”
“这个嘛,”柳倩娘迟疑着道,“我自是无有不可,但时间上,可就要迟一些了。”环视四周无人,这才又低声解释,“你素来与宫中的王夫人交好,也是知道的,她近来病重难愈,瞧着不大好,恐怕就是这几日了。陛下知道我画技尚可,便选了我来为王夫人作遗像,这些日子,我都在忙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记性还是不错的,今日看过冠军侯夫妇的模样穿着,一月都是不会忘的。等我为王夫人作完画,就帮你们动笔。”
伊泠玉却是没有听到柳倩娘后面的话,只那句‘就是这几日了’就让她怔住,再也没了别的心思。
原来,就在这几天了吗?
果不其然,三日后,就传出了消息。
元狩二年八月十一,未央宫飞羽殿夫人,二皇子闳之生母王氏病逝,是为国丧,全国禁婚嫁娶一年。
栀桦身为后宫除皇后外地位最高者,她的丧礼很是隆重,由皇后卫子夫亲自操办,整个后宫的妃嫔,但凡有品级者都要来跪灵,为期七日,头七过后,才只由二公主二皇子守灵,直至七七之日送葬茂陵嫔妃陵园。
伊泠玉没有去参加栀桦的葬礼,除了太后皇后葬礼,后宫诸妃都不够资格让外臣命妇跪灵送葬,至多是关系亲近的宗室和娘家人参加,她虽与栀桦相交莫逆,但说到底,她是皇后卫子夫的弟媳,而非栀桦的娘家人,去了只能是讨嫌。
而且,她也不需要去飞羽殿参加什么葬礼。
偌大的梅苑有处偏僻小院,里头有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大的海棠树,时值八月,秋海棠正开得绚烂,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却又带着点淡淡的离愁别绪。
秋海棠,相思草,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床榻上安睡着的人身着素白衣裙,身形消瘦,面容苍白,若非胸膛微微起伏,一眼看了还以为是个死人。好半晌后,睡着的女子合着的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规矩放在胸前的双手食指微颤,似乎是要醒来了。
守了一夜,神情有些憔悴,眼下灰青的伊泠玉发现了这些动作,顿时大喜过望,伸手握住女子冰凉的手指,连连叫道:“栀桦,栀桦你醒了是吗?我是泠玉呀,栀桦!”
床上的女子,也就是本该身死,即将葬入茂陵的栀桦,许是听到了伊泠玉的声音,眼眶里滑落了两行清泪,泛白的双唇颤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伊泠玉见状,又是笑又是哭,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栀桦,你且安心,你已经离开了那个困了你二十多年的未央宫,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什么飞羽殿的王夫人,你只是你,一个名叫栀桦的游方女医。”
栀桦昏睡了七天,如今终于醒了,伊泠玉急忙让袭香准备清粥汤药,并吩咐侍女给浑身僵硬的栀桦按摩,活动筋骨,她自己则是准备出去送信。
怎料,伊泠玉刚出房门,就被卫青堵了个正着。
卫青看了眼紧闭房门的屋子,拉着伊泠玉的手就往外走,安抚道:“莫要忧心,口信一会儿我亲自去给陛下送,你还是就在这守着,好好照料王…娘子吧。”
伊泠玉一想也是,栀桦这病本就是抑郁导致的,现在她虽然离开了未央宫那个牢笼,得到了自由,可她的病还没有痊愈,正是身体虚弱,心灵脆弱的时候,正需要自己这个亲近之人在旁边守着,才能给她安全感,便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卫青!”
卫青失笑,伸手在伊泠玉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说什么傻话?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个?”
伊泠玉耸了耸肩,“我这不是怕陛下会给你脸色看嘛,就先在你这卖乖,到时候你可别迁怒到我头上。”
卫青快要被伊泠玉这无耻的嘴脸给气笑了,“迁怒?难道这事,不是你把我牵扯进来的吗?你才是罪魁祸首,我若是被陛下责怪了,那也都是你的错,回头你可是要给我补偿的。”说着就在伊泠玉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伊泠玉脸色羞红,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口。
伊泠玉红着脸转身便走,不想再理会卫青这个越来越没脸没皮的腹黑男了,最好等会儿刘彻心情不爽之下,就把卫青留在未央宫秉烛夜谈,别回来了。
不过提到刘彻,伊泠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也不知道是他们所有人的错,还是刘彻自己的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与刘彻亲密亲近之人,都渐渐与他产生了隔阂,日益疏远。
犹记得最初的最初,栀桦和韩嫣是刘彻在未央宫里最信任的人,可二十年过去,韩嫣诈死,远走边关,十多年都没了音信,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栀桦被迫成了刘彻的枕边人,与之生儿育女,本该更亲近的两人,却连最初的那份兄妹情都找不到了。
犹记得最初的最初,公孙敖和东方朔是刘彻身边最插科打诨最不正经的损友幸臣,三人到处搜罗美女,沉迷玩乐,虽有君臣名分,但相处起来,打打闹闹,好似寻常友人,可如今,东方朔郁郁不得志,哪怕依旧装疯卖傻,说些看似胡闹的话,但也因着刘彻日益渐隆的威严而收敛了许多;公孙敖更是因为当年的贬官判死刑而不敢再有僭越的言行,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犹记得最初的最初,卫青和霍去病是刘彻最欣赏的才俊,可如今,随着二人的军功赫赫,声名鹊起,都成为了刘彻暗自忌惮的对象,虽还未有什么打压之举,但当初那份视若亲弟视若己出的纯粹真心,却是不知不觉间,夹杂了别的东西,彼此之间也有了隔阂。
犹记得最初的最初,卫子夫是刘彻两心相印的心上人,刘彻给了卫子夫唯一的真心爱意,恨不能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卫子夫面前,为了能让卫子夫有尊崇的身份,刘彻与太后、太皇太后斗智斗勇,为了能让卫子夫坐上皇后之位,也是苦心孤诣。
可如今呢,后宫三千佳丽,换了一批又一批,虽去的最多的还是椒房殿,最宠爱的儿子还是刘据,但当初伊泠玉看了都羡慕的纯粹温情,平等又自然的相处,却是不知不觉间磨去了大半,彼此有猜疑,有揣测,有诚惶诚恐,有身不由己,不再是寻常恩爱夫妻,而越来越像是历朝历代的标准帝后。
犹记得最初的最初,伊泠玉对刘彻是最没顾忌最没大没小的,将之放在平等位置,甚至还带着点穿越者的优越感,但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开始敬畏疏远,见面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与刘彻疏远,而刘彻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把他们排斥在了心房之外,只自己一人端坐龙椅之上,成了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伊泠玉一直以为,刘彻亲政后,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皇帝,而不再是那个叫做刘彻的少年,对栀桦也都是冷漠的,不再有一丝旧情,可这次,却是打了她的脸。
那日见过栀桦后,伊泠玉就决定帮助栀桦逃离未央宫,去做个可以随着心意钻研医术的自由人,但栀桦宫妃和皇子生母的身份注定了,栀桦无法活着离开未央宫,于是她想到当年那个灼然若桃花的妩媚少年。
时隔十余年,她要让栀桦和当年的韩嫣那般,假死脱身。
但这件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的,当初尚且有刘彻在背后帮衬,伊泠玉和卫青才能帮着韩嫣离开长安,如今的局面更加艰难,伊泠玉如今的身份,可是无法接触到栀桦‘尸身’的,又怎么谈得上带走栀桦?
而且一旦暴露了,不仅栀桦要被通缉,二皇子刘闳的处境也会非常糟糕,就是即将指婚的二公主,也再难嫁人,毕竟栀桦这种跑出宫去的行为,很容易让人想到与人私奔,算是很不守女德的行为了。
最后还是卫青点醒了伊泠玉,让她去找刘彻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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