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霍去病成婚

元狩二年八月初八，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成婚。

梅苑

张灯结彩，门扉上贴满了大红喜字的厢房里，端坐在榻上的玉玲珑绾着飞凤髻，头戴凤冠，朱玉垂落间一片华光，身上玄黑打底的嫁衣用红线丝带描绘着鸾凤花卉，珠翠簇落，流光溢彩，桃花面妆点缀得小脸霞飞灿烂，宛若含羞待放的花骨朵儿。

伊泠玉今日也换上了喜庆的暗红鎏金交颈宽袖衣裳，盘起的发髻上除了插着那支卫青亲手雕刻赠送的笼中鸟发簪，便只有三三两两簇在一起的东珠点缀，略带脂粉，清爽雅致，素手上也只戴着一串月光石手串，完全看不出身为大将军夫人的奢华尊荣。

看着玉玲珑今日的盛装，伊泠玉心中既是欣慰骄傲，又是酸涩凄楚，但思及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她不能流露出一点不好的情绪，只能按捺下去，扬起笑脸，给身后的素纱白羽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把手中的匣子呈到玉玲珑面前。

缓缓打开匣子，只见其中一个匣子里放着的都是房契地契，厚厚的一沓，满满的一匣子，哪怕不看具体内容，也可知其价值不菲；另一个匣子里，则是宝光溢彩晃得人眼睛生疼，东珠翠玉，奇珍异宝，件件都是价值千金的传家宝。

玉玲珑看着这些，满眼的愕然不解，“姑姑，嫁妆不是已经送到冠军侯府了吗？”

玉玲珑嫁妆之丰厚，完全不输于那些王侯之家的贵女，就是百般看不上玉玲珑的卫少儿见了，都是惊掉了下巴，埋怨伊泠玉拿卫青的钱财去贴补娘家侄女之余，更多的还是惊喜雀跃，连带着近日来对玉玲珑都不再摆脸子，心情好时，还能平和地说笑几句。

“嫁妆归嫁妆，那些是给别人看的，但这些，是我私下里给你攒的私房钱，”伊泠玉肃着脸，低声道，“记住了，谁也别告诉，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要动用，就连去病那里，你也别轻易让他听到风声。”

玉玲珑越发惊异，但看伊泠玉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好呐呐不语，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说去病府上人口简单，也没什么莺莺燕燕的，但他一个郎君，日子过得粗糙，府里看着也不大像样子，你那个婆母与你不合，你最好别让她抓住错漏，趁机在府上塞人放眼线，所以府上的大小事宜，你都要自己抓起来。这几年的磨砺下来，你的管家本事也算是上佳，但到底人手不足，婵儿那丫头比你还小，乖巧有余，聪慧却不足，让她跑跑腿还成，做正事，且还有得磨，我便把白羽素纱二人送你陪嫁，给你做个臂膀。”

这事伊泠玉是早就和白羽素纱通过气了，她们也愿意，故而话音刚落，她们二人就放下匣子，给玉玲珑行礼认主。

玉玲珑略微迟疑了下，还是乖乖点头应下了，诚如伊泠玉所言，她的确需要信得过的亲信，再没有比白羽素纱这两位在伊泠玉身边待了五六年的人更合适了。

事情交代清楚了，伊泠玉便让白羽素纱退下，房中一时只剩下她们姑侄二人，这才上前拉住玉玲珑因练鞭子而略微粗糙的手掌，闻言道：“玲珑，这桩婚事，是你千求万求得来的，我也早提醒过你，去病很可能天不假年，你若是后悔害怕了，现在还来得及，姑姑就是被万人唾骂，被去病恨死，也会废除这门婚事，保你万全的。”

玉玲珑心中一跳，急忙抓住伊泠玉，“姑姑不要！我不会后悔的，能嫁给去病，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了，无论前路如何，我都甘愿。”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再说了，去病还好好的，无病无灾，身体壮实得很，怎么会有事？”

玉玲珑不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选择了忽视，伊泠玉也不再多言，总说这些，实在是太惹人讨厌了，只是最后一丝侥幸这下是彻底没了，只能叹着气接受这一切了。

脑海里的泫音对此很是嗤之以鼻，觉得伊泠玉这般纠结就是庸人自扰，自讨苦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后果也只有他们自己能承担，伊泠玉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试图阻挠别人走上所谓的绝路悲剧，又怎知，人家不是情愿的呢？

有句话说的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所谓的‘为你好’，其实只是用来安慰自己，感动自己的，人家才不会领情呢。

玉玲珑也看出了伊泠玉的心情低落，她也不大好受，想要安慰，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转移话题，问出那个已经困扰她两个多月的问题：“姑姑，你为何，会同意我与去病的婚事，还把我们的婚期，定得这么急？”

两个多月前，伊泠玉突然把霍去病和玉玲珑叫来，说要商量他们的婚期，当时二人就跟做梦一样，全程都是一副被天降大馅饼给砸懵了的呆样，久久回不过神来，事后霍去病更是让玉玲珑掐了他好几次，才恍恍惚惚地确信这是真的。

玉玲珑之前还想过，是不是伊泠玉被霍去病的恳求，或是她的执着给感动了，所以想要成全他们，但刚刚伊泠玉却又那么问，可见还是有些不甘愿的，那又为何让她们成婚呢？

伊泠玉沉默不语，要她怎么说呢？因为栀桦和刘细君的事，她看开了，就像隋羽所言，不想再以自己的思想好恶去阻挠他们的选择？既然结果是改变不了的，那就不阻挠了，无论前程如何，左右都有她护持，也就是了。

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伊泠玉道：“如果婚期不定快些，就要等上一年了，我怕你们会等不及。”

伊泠玉蹙眉不解，为何要等一年？

很快吉时到了，霍去病带着一众羽林军好手前来迎亲，声势浩大，威风凛凛，袭香和暗香在前头稍作阻挠和为难，便把人放了进来。

喜气洋洋，精神奕奕的霍去病一进门就看见了伊泠玉，顿时心下咯噔，以为伊泠玉又要给他出什么难题，哪料，伊泠玉看了他一眼，就让开了路，示意他可以把新娘子带走了，顺利地简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泫音见霍去病恍惚傻笑着，在一众起哄大笑声中抱走了玉玲珑，顿时觉得辣眼睛，吐槽道：“看你把孩子给逼成什么样了？好好一个冠军侯，都成隔壁傻小子了。”

伊泠玉没空和泫音斗嘴，径自往外走，她既是新娘子的姑姑，又是新郎官的舅妈，还要去冠军侯府看拜堂礼吃酒席呢。

不过才刚走到院里，伊泠玉就顿住了脚步，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玄青色绣如意纹宽袖衣袍，头束紫金冠的俊朗男人，早已三十而立的他，气质成熟稳重，如一坛需要细品的醇美佳酿，比之霍去病那种将将弱冠的骄阳，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卫青走上前，伸手拉过伊泠玉的手，与她并肩往外走，虽她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痕迹，但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事，只是自家夫人总喜欢这样为难自己，百般愁肠，千般纠结，无论他怎么开解，她都无法彻底放下，他也就学聪明了，不再多提那些烦心事，而是道：“今日来观礼的人很多，不少还都是你认识的，等会儿你多和他们聊聊，吃吃酒，聊聊天，玩玩投壶，赏赏花什么的，就是醉了也无妨，左右有我抱你回去。”

伊泠玉忍不住犯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那群兄弟同僚不会给你灌酒似的，还你抱我回去，哪回不是我解救你于水火，拉着你回去的。”

卫青酒量不算浅，甚至可以说是很好了，毕竟少时是被公孙敖调教出来的，后来从军，更是与一大帮的将领兵卒拼酒联络感情，可双拳难敌四手，从前他对外还有些高冷疏离，让人敬而远之，但在成为大将军后，就渐渐变成了温和敦厚好说话的老好人形象了，对来敬酒的来者不拒，被灌醉都不知多少回了，让伊泠玉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可也无可奈何。

大将军的身份，给卫青带来的，除了尊崇超然的地位，更多的却是恶意攻讦，若他还像从前那样孤僻，就真的无人帮衬，只能沦为群起而攻之的政治牺牲品，唯有转变对外形象，从高台上走下来，与人打成一片，经营人脉，不结党，却也要消弭更多不必要的妒恨攻讦，与人为善，和气宽容。

伊泠玉想到很多年前，刚刚到椒房殿当差的卫青，实在是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沉默寡言，孤僻淡漠，犹如孤狼的少年，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居然会成为长袖善舞，引得众人称赞君子之风的儒臣，要知道，这可是杀得匈奴闻风丧胆，一看见卫字旗就掉头逃跑的杀神耶！

卫青略微心虚地刮了下鼻梁，道：“今日不同，公孙敖和东方先生没来，没有他们二人瞎起哄，其他人可不敢太过分，再者，今日是去病的好日子，他们该冲着去病去才是，不会太过为难我的。”

听出了卫青言语里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伊泠玉无力吐槽，她那个纯良正直，友爱外甥的好卫青呀，是真的变了，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带坏了他。

若是卫青知道伊泠玉所想，一定会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娶妻随妻，一切都是夫人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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