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废后序幕

“绿萼，收到隋绯玉的心愿：永远不要让卫伉知晓其身世，并且父母双全，报酬是八十五点愿力值。”

正站在椒房殿内室窗前，凭栏望月的伊泠玉突然听到泫音这话，不由得微愣，随即就是皱眉：“不让卫伉知道他身世简单，可父母双全？难道我还要变出一个母亲给他？或是让卫青纳个妾冒名顶替？”

如今除了红尘虚稹，卫青和伊泠玉四人，所有人都以为卫伉是卫青的妾生子，而他们四人也不可能自己把这事说出来，要隐瞒还是很容易的。

但红尘离去，卫青府上并无姬妾，随着卫伉长大，他终会察觉自己是没有母亲的，又如何父母双全？可要让卫青为了卫伉而专门纳妾，哪怕明知只是名义上的，伊泠玉也是不愿意的。

与只是丫环身份，任由外人脑补意淫的锦裳等宫中赐下的美人不同，妾室也算是有名分的，是卫青正经的女人，伊泠玉绝不会允许有这种人出现，更何况还要自己提出来。故而，虽然很眼馋这八十五点愿力，伊泠玉还是决定放弃。

这时，暗香和袭香端着茶点推门而入，见伊泠玉又开着窗吹风，都是忍不住责怪：“娘娘，这寒冬腊月的，您怎么又穿着亵衣在这里吹风？仔细着凉。”说着暗香便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关窗。

袭香则拉着不情不愿的伊泠玉道床榻上做好，并给她塞了个手炉在手里捂着。

伊泠玉看她们这般关心，暖心之余，也是忍不住再次道：“都和你们说多少遍了，我这副身子，是不会着凉生病的。”

这话一出，袭香暗香两人忙碌的手就是一僵，又想起了伊泠玉那套尸体不老不病的言论。

“那也不行，”回过神来，袭香依旧我行我素，又给伊泠玉披了件长袍，“让旁人瞧见了，是要犯嘀咕，说我们不尽心的。”

伊泠玉拿她们没有办法，也就不再多说了，而是问道：“你们去看过楚服了吗？她现下如何了？”

袭香和暗香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

见状，伊泠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最无辜的就是楚服了，可到最后，罪名却都要落在她身上。我真是对不起她，当年，我就该回绝陛下，不让楚服来椒房殿。”

可伊泠玉明白，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建元元年，她穿越来一个月，第一次昏迷不醒时，刘彻将楚服派来顶替她，就已经注定了楚服的下场，对此，无论是她还是楚服，也是早就心里有数的。

想到被押下去时，楚服那一脸的如释重负，这天终于来了的表情，伊泠玉就如鲠在喉，良心难安。

今日是卫伉的满月宴，伊泠玉纵然因着人多口杂不便亲自前去，可也该让暗香前去祝贺，并将她的礼物转赠，怎么都不可能把她要送给卫伉的礼物混在刘彻送的礼里，让卫子夫稀里糊涂地带到卫府，可惜没办法，无论是伊泠玉，还是暗香，今天都不可能走出椒房殿半步。

魏充仪是这两年刘彻的新宠，膝下六公主将将百日，今日她趁着妃嫔来椒房殿请安时，状告伊泠玉身为皇后，滥用巫蛊害人，意图谋得帝宠，一石惊起千层浪，整个后宫都为此震动。

刘彻及时赶到，将消息压了下去，并欲以魏充仪妖言惑众，以下犯上为由监禁起来，却不料，魏充仪直接指出伊泠玉身边的楚服是巫女，想要借此定死伊泠玉的罪状。最后未免事情闹得太大传扬出去，只得暂且押下楚服，待查清她的根底再议。

而当时在场的所有妃嫔，包括魏充仪，刘彻为了封住她们的嘴，统统禁足，当然，被指认罪行的伊泠玉也逃不了，在事情真相尚未大白前，她都要被监禁在椒房殿，不得与外界接触。

卫子夫能够前往卫府参加满月宴，那还是因为，她早就定下了出宫的行程，与昨日就和伊泠玉说好了，免了她今日的请安。当时她并不在场，对椒房殿内发生的事全然不知，不过她从卫府回宫后，也同样被禁足，不得再随意出入猗兰殿。

暗香有些不安地问：“娘娘，真的会没事吗？”

伊泠玉勉强一笑，“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我们自然不会有事，我只是担心楚服，等陛下来了，我再和他求求情，希望能保下楚服吧。”

然而，刘彻一直都没有来，魏充仪状告皇后行巫蛊的话一出，就意味着废后的大戏已经拉开了帷幕，在尘埃落定前，他没空，也没有必要再跑来椒房殿。

伊泠玉纵然再是心焦忧虑，也只能乖乖地待在椒房殿，什么也不能做。

至于你说她通过密道跑出宫去浪？别开玩笑了，若是遇上熟人撞破了她的身份，这场大戏，不就穿帮了！

通过密道，跑到宣室殿去找刘彻为楚服求情？

拜托，刘彻可以用密道来找伊泠玉，却不意味着伊泠玉也能用密道去见刘彻呀。密道是机密所在，平常伊泠玉用密道出宫，或是去卫子夫和栀桦那里串门子也就罢了，可她要是敢不请自来地闯入刘彻的领地，那就等着被刘彻收拾吧。

太岁头上不能动土，不作不会死，她可还没活够呢，绝不愿意惹来刘彻的忌惮和反感。

七天后，楚服巫女的身份确认无误，这让魏充仪的指认有了可信度，于是刘彻下令彻查椒房殿。而这样大的行动，就再也不能掩盖下去，不过几天，朝野内外就都知道了，再禁足后宫便没了必要，于是解除了众妃嫔的禁令，当日椒房殿里，魏充仪状告皇后行巫蛊之言，也就流传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在议论此事，争相辩驳这件事的真假，皇后是否当真用了巫蛊媚道，迫害妃嫔，诅咒皇帝，阴谋得到皇宠。

无论旁人怎么想，卫青是绝对不相信伊泠玉会做出此事的，他认识的伊泠玉，是善良洒脱的，她根本就不在乎皇帝的恩宠，又怎可能做出这样残害无辜，以求用巫蛊邪术来迷惑皇帝爱上她的事情？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退一步讲，就算伊泠玉转性，想要争宠，她也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魅力来让刘彻宠幸她，怎可能会去相信巫术？

卫青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对着刘彻说的。

而刘彻看着面前这个仗义执言，面容肃穆的卫青，却是满心复杂了，沉默良久，才叹息着道：“仲卿呀，朕以为你该是忙碌的才是，想不到，你还有闲心来管此事。”

事先，刘彻就为防卫青捣乱，而给卫青安排了很多繁杂的公务，可没想到，向来是工作狂，一心办公的卫青，也有因私废公的时候。

卫青神色微顿，继而道：“陛下，这并非是闲事，此事关乎皇后清誉，是动摇社稷的大事，臣虽不才，可也不能坐看奸佞这般肆意诬蔑皇后娘娘，还请陛下明察。”

刘彻却是笑了，“诬蔑？何以见得？”

卫青神情大变，略带着些诧异地看着刘彻，呐呐问道：“陛下这是，也信了那些鬼话？”

刘彻收敛了笑意，不虞道：“仲卿，朕知道皇后与你卫家是有恩情的，当年你初入宫，就在椒房殿当差，与皇后有着些许情分，你一向也尊重皇后，不敢相信皇后会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能理解，可你要明白，私情是私情，事实是事实。若是曾经的皇后，有人这般状告她，莫说是你，朕也绝不会信一个字，可你要明白，人心善变，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皇后已经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她变了，变得暴虐跋扈，蛮不讲理。”

“你也回来大半年了，也该听说了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吧？这后宫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内侍，有哪个没有遭到她的祸害？朕与她争吵不知多少次，她都毫不知悔改。巫蛊这种东西，朕是半信半疑的，可不管其是否有效，但凡敢起这种心思，动用巫蛊邪术者，无论是谁，都罪不容赦。”

“你也勿要多言，你虽是外戚，可也只是子夫的弟弟，而非皇后的兄弟。陈须陈蟜都还没来进言，你作为外人，实在是不该插手其中。此事干系甚大，不是你能搅合进来的，你若是再多言半句，朕就把你打发回上林苑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卫青只能失魂落魄地行礼告退，但他心里，却没有动摇半分。

刘彻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也能唬住很多不知内情的人，可卫青回到长安的这大半年里，多次与伊泠玉接触，根本就没发现伊泠玉心性有变，她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那般聪慧灵动，善良大方，和传言中的皇后南辕北辙。

卫青早就觉得，长安城里的那些传言都是污蔑，是那些觊觎皇后之位的卑劣奸佞之徒，故意用来败坏伊泠玉名声的，甚至其中，很可能还有刘彻的推波助澜，毕竟刘彻是那么的想要废后。

今日刘彻的态度，让卫青越发心寒，他觉得，刘彻肯定是知道伊泠玉为人的，之所以那般说，也都是为了顺势而为，达到废后的目的，心底甚至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或许这一切的主谋，就是陛下呢。

而刘彻看着卫青离开的背影，也是渐渐皱起了眉头。就像是他说的，他没想到卫青当真会来插手这件事，给卫青安排额外的公务，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卫青这般举动，完全表明，他对伊泠玉越陷越深，已经情难自禁。

一直以来，卫青表现地都很完美。

正直，守礼，文武双全，为人谦逊，识大体，知分寸，是个再好不过的臣子，刘彻向来对他都很满意，这是刘彻第一次见卫青这般鲁莽，竟然还是因为伊泠玉。

“没想到纵容之下，她竟成了你的软肋。”刘彻复杂而纠结，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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