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家之主

弥漫在灵鹿谷中的巨大喜悦如同缓缓沉淀的星辉，渐渐显露出其下潜藏的、更为复杂深沉的心绪。

孙悟空、哪吒、杨戬，他们哪一个不是历经沧桑、心思剔透之辈？

最初的狂喜与激动稍稍平复后，一个无法回避的疑问便浮上心头——能让系统这等玄奥存在破例，将他们的一缕真灵带离此方世界，追随阿曦而去，这其中，阿曦究竟付出了什么？

喜悦的余温尚未散尽，一丝不安便悄然蔓延。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哪吒。

他挨着阿曦坐在廊下的软垫上，原本正喜滋滋地把玩着她的一缕发梢，忽然抬起头，赤红的眼眸里闪烁着担忧与急切，他扯了扯阿曦的衣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曦儿……你告诉我们，为了带我们走，你……你付出了什么？那个系统，它要了你什么代价？”

他紧紧盯着阿曦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隐瞒。

孙悟空闻言也立刻转过头，璨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锐利的目光落在阿曦脸上，方才的轻松神色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齐天大圣的审慎与严肃。

他放下随意搭着的腿，坐直了身体，声音低沉了几分：“是啊，曦儿，这事可不能糊弄过去。俺老孙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

他那双能看穿虚妄的火眼金睛，此刻满是探究与不容搪塞的坚持。

杨戬虽未开口，但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眸已然静静落在阿曦脸上，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寻，他向前微微倾身，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那姿态明确表示——他需要知道真相。

阿曦看着他们三人这般情状，心中既暖又涩。

她本欲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愿他们为此挂怀，可见他们如此坚持，知晓瞒不过去，终究是瞒不过这些心思剔透又将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哪吒因紧张而微微发凉的手，目光依次扫过三人，缓缓开口：“其实……也并非什么承受不起的代价。只是……我用了我之前三个世界积攒下的所有功德，共计五亿。再加上你们当初为了寻我续缘，付给此界天道的那十亿功德。”

她顿了顿，清晰地看到孙悟空的金眸骤然睁大，哪吒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杨戬的眉头也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她继续道：“总计十五亿功德，与系统做了交换，才换得带你们一缕真灵离开的许可。”

十五亿功德！

这个数字如同巨锤，狠狠砸在三人的心口！

他们太清楚功德意味着什么！

那是天地认可的功绩，是气运所钟，是修行路上抵御灾劫、提升境界的无上宝物！更是阿曦穿梭各个世界的根本保障！

孙悟空猛地站起身，抓耳挠腮，脸上再无平日的桀骜不驯，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与焦躁：“十五亿？！曦儿！你……你前面那些世界……”

他想起阿曦曾轻描淡写提过的经历，在五行山下陪伴他时，她以凡人之躯行医救人；在封神量劫中，她作为龙族公主为改变龙族地位殚精竭虑；在杨戬身边，她作为猫妖，亦是为了提升同族地位而奔走洪荒……

那些看似平淡叙述背后的艰辛与危险，此刻仿佛都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那五亿功德，是她一点一滴、用智慧、勇气甚至可能是性命危险换来的！如今，却为了他们，尽数付出了！

哪吒他猛地扑进阿曦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声音带着哽咽和愧疚：“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你那么辛苦才攒下的……都给我们了……我们……我们让你付出太多了……”

他想起自己当初许愿时只想着能再见到她，却从未想过这愿望最后会让她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那十五亿功德，像是一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心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心疼与自责。

杨戬虽未如哪吒那般情绪外露，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惯常冷冽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撼，有痛惜，更有深不见底的内疚。

他走上前，伸手轻轻按在阿曦的肩上，力道沉稳，却带着一丝颤抖。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万千情绪：“曦儿……这代价……太重了。”

她为他，为他们，付出的何止是功德，更是无数的心力与情意。

如今，连安身立命的根本都拿了出来，只为换一个渺茫的相伴之机，这让他如何能不心痛如绞？

看着他们三人脸上清晰流露出的心疼、内疚与感动，阿曦心中软成一片。

她握住一脸焦躁的孙悟空的手，又轻轻拍着怀中哪吒的后背，将头微侧靠在杨戬按在她肩上的手上。

“别这样，”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暖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能与你们在此世重逢，再续这漫长岁月的缘分，我觉得很值得。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付出，从未后悔。莫说是十五亿功德，便是再多，我也觉得值得。”

她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种通透的温柔与坚定：“更何况，我们既是爱人，又何需计较得如此分明？难道以你们齐天大圣、哪吒大神、二郎真君的本事，在往后那漫长的共度的生命里，还赚不回这区区十五亿功德吗？”

她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一点点涤荡着三人心中的沉重与愧疚。

是啊，他们是谁？他们是曾搅动三界风云的人物！岂会因这眼前的“债务”而一蹶不振？

孙悟空率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拍大腿，金眸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豪气干云地道：“曦儿说得对！是俺老孙钻牛角尖了！你放心！往后俺老孙定然给你赚回百倍千倍的功德来！绝不让你的投入亏了本！”

他那神情，仿佛立刻就要去找个邪魔巢穴大干一场。

哪吒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用力点头，鼻音重重地保证：“嗯！我也会努力的！！”

他紧紧抱着阿曦，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心中暗暗发誓，绝不再让她为自己如此牺牲。

杨戬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他看着阿曦，眼底的痛惜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坚定的柔情与责任所取代。

他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往后岁月，自有我等为你分担。”

见他们终于从自怨自艾中走出，重新燃起斗志，阿曦心下莞尔。

她突然想到一事，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戏谑道：“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事。我在每个世界获得的功德里，其实也有一小部分，是得益于你们自身的气运共享呢。如此说来，那部分便算作是你们给我的‘嫁妆’了。”

她顿了顿，眉眼弯弯，带着狡黠的笑意，目光扫过三人，骄矜地抬了抬下巴：“而我如今付出的这些，便算作是我给你们的‘聘礼’！所以呀，从现在起，你们可都是我的人了！还不都快过来好好讨好我这一家之主？”

她这话音刚落，方才还弥漫着感动与沉重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孙悟空最先反应过来，他本就是跳脱的性子，立刻顺着杆子爬，脸上露出痞痞的笑容，凑近道：“是是是，一家之主有何吩咐？俺老孙给您捏捏肩？”

说着，还真就伸出手，力道适中地在她肩头揉按起来，只是那动作带着几分毛躁，却也透着十足的诚意。

哪吒也从她怀里抬起头，眨眨眼将泪光收回去，立刻积极响应：“我来我来！我给姐姐捶腿！”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着拳头，在她腿侧轻轻敲打，仰着脸的模样，乖巧得让人心头发软。

杨戬看着这场景，眼底的沉痛被一丝无奈而宠溺的笑意取代。

他摇了摇头，走到桌边，动作优雅地斟了一杯温度恰好的香茗，双手奉至阿曦面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请用茶，我们的一家之主。”

阿曦享受着这三人的伺候，看着他们眼中再无阴霾，只剩下满满的宠溺与跃跃欲试的干劲，心中充满了安宁与幸福。

廊下阳光正好，清风拂过，带来灵草的清香。

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关于未来的崭新画卷，正在他们彼此相守的承诺与玩闹中，缓缓展开。

代价虽巨，但能与所爱同行，前方便是无尽的可能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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