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戍守朔方城

诸皇子封王离京的当天，伊泠玉央着卫青在长安城门外送了刘闳一程，当然，他们并没有公然露面，只是坐在简单的车厢里，藏于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连被送的刘闳都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直到刘闳的车队远去，看热闹的百姓也议论着散开了，伊泠玉才掀起帘子，寻找到刘闳的车架，遥遥目送，待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这才长叹着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卫青看她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将之揽入怀中，头挨着头，声音轻柔地哄道：“没事儿，我已经安排妥当了，齐王一路必定顺遂，莫要担心了。”顿了下，“若你真的担忧，不如乔装改扮一番，带着人跟在后头，远远看护着，就当是去外头逛逛，散散心？”

伊泠玉摇头拒绝，“你又不能陪着我一起去，我可没兴趣散什么心。再说了，刘闳虽是栀桦的儿子，但我们这几年也很少见了，并不算有多深的感情，我还犯不着为了他，把你抛在一边，今日来送他一程，已经够了。”

伊泠玉很清楚，才刚刚离京，连封地都还没到，刘闳不会有什么危险，甚至可以说近几年刘闳都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毕竟如今太子地位稳固，三四皇子也还年幼，并无根基，现在他们的目标还是封地的发展，并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刘闳那去。而刘闳有卫青安排的人手辅佐，也能很快在封地安顿下来，至于再之后的事情。

思绪忽然回到了四年前，栀桦离开长安时的情形。

那时候，栀桦把她研究多年的医书交给了伊泠玉，而伊泠玉，也给了栀桦一个锦囊，并交代她，只有听说刘闳封了王之后，她才能打开。

而那锦囊里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刘闳十八年卒于熊掌之下！”

相信不久之后，云游天下的栀桦就会听说刘闳得封齐王之事，之后看到这句话，定会明白伊泠玉的意思，心系亲子的栀桦，很可能就会去齐国找刘闳，到那时，是与刘闳母子相见，在旁守护刘闳，还是做其他打算，就全看栀桦如何决断了。

伊泠玉只盼着，下次听到刘闳消息时，不会是什么噩耗。

分封皇子的风波，随着诸皇子的离京，渐渐消散，只在茶余饭后偶尔被百姓当做谈资议论一二，但这件事引发的影响，却在暗流涌动，只待一个契机就能爆发出来。

六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卫伉的婚事，是卫府的头号大事，上上下下都在为这件事忙碌，作为当家主母，卫伉的母亲，伊泠玉责无旁贷，要总揽这一大摊的事务，每日里是忙得不可开交，幸好有经验丰富，前两年就娶了新妇入门的卫君孺和卫少儿帮衬，还有卫步翠袖夫妻和卫广郭怡跑腿，外加袭香暗香打下手，这才能有条不紊地把婚事筹备起来。

“姐姐，你看这菜单可行？”暗香将写着婚宴菜品的竹简递到伊泠玉面前，让她过目。

伊泠玉接过竹简，仔细查看了起来，见每道菜都是美味好看又寓意吉祥的，正想要点头通过，却不料原本正在和郭怡挑选桌布花色的卫君孺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看了眼菜单，却是指着其中两个地方，开口道：“这两道菜不行，我记得郑家几个郎君都不爱吃彘肉，无论烹饪得多鲜美，都是不吃的。”

卫伉和郑婉的亲事，还是公孙贺在中间说合的，他与郑家父子都有几分交情，来往颇为密切，卫君孺作为公孙贺之妻，也是帮忙招待过郑家人的，故而对他们的饮食习惯有几分了解。

闻言，伊泠玉只能点头，示意暗香把这两道猪肉做的菜给改了，哪怕这两道菜在宾客间非常受欢迎，也不能委屈了前来送亲的亲家舅哥不是，不然让人以为卫家自持身份，轻视郑家，平白生了嫌隙就太冤枉了。

“对了翠袖，喜袍可送去郑家了？”忽然想起，伊泠玉急忙问道。

翠袖正与袭香清点婚宴当日所需的摆件用具，听到这话愣了下，随即连忙道：“送了送了，一大早我就让六郎亲自送去了，是郑家夫人亲自收的，听说很是喜欢呢。”

闻言，卫少儿有点酸溜溜地道：“能不喜欢嘛，那可是娘娘亲手画的图纸，交由内府制造的，不仅美轮美奂，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荣耀呢。”

见她这般吃味，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说来那喜袍还有簪环配饰，可真真是漂亮，就是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的人见了，都恨不能抢了回去。”卫君孺笑着道，“料想婚礼当天，让那些年轻小娘子看了，定是要羡慕妒忌的。”

伊泠玉笑笑不说话，她倒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惊艳，毕竟这个时代黑红相交的喜袍，并不是很符合她的审美，但不可否认的是，的确很奢华隆重，比之她当年嫁给卫青时穿戴的，可是还要胜过一筹。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当初她与卫青成婚时，卫青还没有如今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现在卫伉作为大司马大将军卫青的长子，长平侯爵位的继承人，宜春侯，婚礼自是隆重煊赫的。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地筹备着婚礼，却没有想到，朝堂上正发生着一场震动朝堂的逼宫事件。

当晚，卫青脸色沉重地回到卫府，将今日朝堂之事告知伊泠玉，使其惊愕非常，忙碌了好些个月，把其他事情都抛之脑后了的她，这才恍然惊觉，如今已经是元狩六年了。

“你是说，陛下已经下旨，让去病戍守朔方城？”伊泠玉满脸木然地看着卫青，语调很是僵硬。

卫青虽惊讶于伊泠玉反应如此之大，但也只当她这是担忧霍去病，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伊泠玉的肩头，安抚道：“莫要太多忧心，去病他没事的，陛下如此做，也是为了保全他，再者说了，去病那般跳脱不安分的性子，在长安城里待着，也是对他的束缚，如今去了朔方城，虽然那里气候不大好，也远不如长安繁华热闹，但好在无人辖制，他身为骠骑大将军，又带着一万羽林军，尽由他肆意而为，岂不比困居长安城，要来的自在开怀？”

伊泠玉倒在卫青怀中，默默不语，只是看着摇曳的烛火，在心底问着泫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突然？历史又回到了原点？”

泫音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没有偏离过，谈何回到原点？”

霍去病被调离长安，戍守河西走廊的关口朔方城，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生性不羁，为人高傲跳脱，霍去病与朝中重臣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朝臣本就对他私生子的出生看不上，又嫉恨他外戚的身份，对他战神的实力羡慕嫉妒恨，他又不像卫青那般能屈能伸，愿意折节下交，装出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反而很不屑那些文臣的虚伪假仁义，一心只混迹军营，与军中亲信为伍，这更是引来了朝臣对他的排斥与敌意，甚至是忌惮。

漠北大战凯旋时，霍去病风头正劲，是大汉上下歌功颂德，大肆夸赞的战神，这固然有他那不世功勋的缘故，可朝臣那般奉承，有一半原因，却是为了制衡卫青，若没有卫青的存在，霍去病一回朝，别说歌颂奉承了，不参他一个不听调令，擅离军队，就是那些言官失职了。后来，霍去病更是众目睽睽下，于狩猎场上射杀了李敢，使得所有知情者都是一阵胆寒，生怕霍去病看他们不顺眼，也把他们给杀了。

因此，自那之后，朝臣们对霍去病的忌惮直线上升，已经越过了卫青，成为了他们的头号打压对象。

只是与卫青不同，刘彻对霍去病的态度很是亲厚信任，是真的将之当做子侄的，朝臣们很难对霍去病下手，哪怕弹劾霍去病行事张扬，指出各种毛病，也会被刘彻压下去，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这时，朝臣们才反应了过来，在刘彻心里，卫青和霍去病是不一样的。

虽然都是由刘彻精心培养出来的，但对刘彻而言，卫青更像是与他一同成长，见识了他各种黑历史的合作伙伴，感情是有，可一旦威胁到了自己，还是会选择将之踢出核心决策圈，让卫青荣养，省的卫青总在自己跟前杵着，提醒着他曾经的弱小，曾经的天真，以及曾经与卫子夫纯粹的爱情。

而霍去病则不同，因为年龄的缘故，他在刘彻那里只是小辈，甚至因为早年无子，而将之当做儿子教养过，是真心把他当做子侄信任亲近的。

二来，霍去病虽然一岁前过得苦，可自他改名不再生病，卫子夫又受宠后，他就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和那些代代富贵的世家子般，是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公子，所以使得他生性高傲，任性张扬，有一堆的纨绔公子哥都有的小毛病，哪怕成了功高震主的骠骑大将军，也丝毫不懂收敛，依旧是赤子之心。

这在其他皇帝看来都是必死的缺点，可放在刘彻这里，却成了霍去病的可爱之处，他正是因为霍去病的这些不足，才更加放心霍去病这位战神，甚至暗自打定主意要更加重用霍去病，让霍去病继续为他开疆拓土，让大汉的荣光洒在更广阔的土地上。

然而，皇帝和朝臣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是对立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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