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各有心思

李广之死，与卫青毫无干系，其子李敢无故刺伤卫青，犯下大罪，但最终因卫青不愿追究之故，只是杖刑李敢，撸了他刚到手的关内侯爵位，外加罚俸三年，并闭门守孝，而就此作罢。

卫府

卫青赤着精壮的上身，任由伊泠玉给他的左臂上药包扎，嘴角含着抹浅笑，听着伊泠玉的嘟囔：“你这伤势，没有个大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就是好了，又要留下道疤。你看看你身上这十多道疤，哪一道，不是在战场上与匈奴厮杀而来的？唯独这一道，却是来自自己人的，你说说你，你这一身的武艺是练到哪里去了，居然连李敢的一刺都躲不过去，还要人家拉你一把，才避开了要害，说出去，你这个战无不胜的大司马大将军，就不觉得羞愧吗？”

伊泠玉包扎好伤口，又给卫青穿好里衣，拿过外袍，正准备给卫青穿上，却发现卫青居然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还面带笑意地享受自己的服务，顿时气恼，坏心地在他的伤口处按了一下，疼得卫青眉头深皱，倒吸了口气，这才罢手。

把外袍丢到卫青的怀里，没好气道：“既然这么能耐，衣服就自己穿吧！”说完就往外走。

卫青见状，只得忍痛穿衣，一只手系上衣带，匆匆追了上去，“玉儿，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作为赔礼，今日我陪你出去施药如何？”

自从栀桦离开后，伊泠玉就捡起了医书药理，每日的施粥活动都丢给了袭香，除了和暗香研究药膳，给卫青等人调理身体外，还在城中设置了施药点，每月逢十的日子，都会在城外义诊送药，玉玲珑若是那日有空，也会跟着一起，姑侄两个在长安城底层百姓里，倒是有着万家生佛的好名声。

当然了，伊泠玉是顶着梅华食肆东家的名义，玉玲珑倒是没有掩饰她冠军侯夫人的身份。

曾有人弹劾霍去病，说他借由夫人的名义在城中赠医施药，有收买人心之嫌，包藏祸心，但霍去病却反驳说，这是玉玲珑在为他祈福做功德，以化解他在战场上造的诸多杀孽。

刘彻自然知道，这背后是伊泠玉在主导，也明白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积攒灵力修炼，也就顺着霍去病的话说，还鼓励诸将领学习，多施仁举，为百姓造福。

如此一来，这个隐患倒是全消了。

伊泠玉见卫青追来，倒是顿下脚步略等了一等，可听到他说这话，却是没好气道：“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养伤，哪都别去了。”

不容卫青反驳，伊泠玉就指着正在廊下站着，装不存在的卫伉卫不疑两兄弟，厉声道：“你们两个，今日也不许乱窜，就待在家里给我看着你们父亲，他若是伤势恶化了，我就唯你们是问，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待到伊泠玉满意离去后，卫伉卫不疑才齐齐松了口气，继而互视一眼，纷纷撇嘴。

卫伉走到卫青跟前，搀着卫青没受伤的右臂，关心道：“父亲，我们还是回屋休息吧，不然娘亲回来，可是要骂我们的。”

卫不疑也人小鬼大地道：“爹爹，娘亲下午便会回来，你不用太过想念她，还是好好想想，等晚上要怎么哄娘亲，才能让她把这件事揭过吧。”

被儿子这般调侃，饶是卫青也有些脸热，轻咳了声，故作严肃道：“既然今日都在家，那我就来考校考校你们，看看这几个月来，你们的学业是否有所进益。”说完就要带着二人去书房。

顿时，卫伉卫不疑都傻了眼。

尤其是卫不疑，偏科严重，只爱习武，不爱读书的他，已经在心里哀嚎了。救命，又要挨手板了，娘亲救命啊，七婶婶救我！

无论卫不疑怎么祈祷，伊泠玉和郭怡都不可能真的来救场，所以最后，他因为功课不过关，被卫青狠狠地训了两炷香时间，并打了二十个手板，被罚重写功课十遍。

卫伉全程都在偷笑，很是幸灾乐祸没有兄弟爱。

当然了，卫伉也并没有得到卫青什么好脸色，功课武艺，都不过是平平，还不如卫不疑武艺来得亮眼，但他也并不往心里去也就是了。

已经十一岁的他很明白，以他的身份，不需要有多高的才艺身手，只需要办好事情，经营好人脉，做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好臣子，奉承得了君上，收拢得了属下，就足够了，太过优秀，于他而言反是祸事。

也就只有卫不疑这个傻小子才以为，自家父亲需要一个继承其志的接班人，居然以练好武艺，征战沙场，做大将军为目标，真是蠢货！

卫不疑可不知道卫伉在心里骂他蠢，如果知道卫伉的想法，他肯定要叫屈，他才不要上战场呢，他胆小，尸山血海的，不适合小爷他，他就想做个游戏人间，惩恶扬善的纨绔公子哥，就像是娘亲故事里的那些游侠儿般，吃喝玩乐，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养伤的日子里，卫青把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孩子们的学业上，尤其是卫不疑的，更是重点督促对象。

伊泠玉却是把重心都放在了卫伉身上，这孩子难得有半个月的假期，需要好好关心照顾，衣食住行上，都一手包办，不仅亲自给卫伉做点心，还抽空给他量身裁衣，做了件衣袍。

若非卫不疑看了眼热，百般撒娇耍赖也要一件，伊泠玉其实还有时间给卫伉做双鞋的。

卫伉收到伊泠玉亲手做的衣服，很是惊喜，立即上身不说，还满府乱窜，在所有人面前显摆了个遍。

正吃着点心的小卫伊却见不得自家大哥这般得瑟，娇哼了声，便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娘亲每年也会给我们做衣裳呀。”

卫伉不介意小妹的小脾气，很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软毛，并没有接话。

他当然知道，自家娘亲针线活并不上佳，也很不耐烦做衣裳，但每年还是会给他们每人做一套，不仅有内衣外袍，还有腰带鞋袜，心情好时，还会零碎地给他们做帽子荷包，或是给小妹做头花手帕，但衣服，却是有且只有一套的，这次他能多得一件，如何不开心自得！

可是很快，卫伊却戳破了他这份隐秘的小欣喜，“大哥，你不知道吗？不仅你有新衣服，二哥也有，本来娘亲还准备给你做鞋的，可二哥瞧见娘亲给你做的衣裳，就也问娘亲要，结果娘亲答应了，就给他做了衣裳，没空给你做鞋了。”

卫伉脸色僵硬，喜色不在了。

卫伊像是没看见般，又补了一刀，“大哥，我偷偷告诉你，其实二哥最会耍赖卖痴了，每次娘亲给爹爹，或是给我们做点心做物件，他都会缠着娘亲给他多做一份，他还不张扬，就偷偷地得了好，我们谁也不知道。而且呀，每回爹爹考校功课，二哥挨了手板，就跑到娘亲那里装可怜，要娘亲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还许下很多好处。每次娘亲都看穿了他的小计俩，可还是会答应他，二哥也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粘着娘亲，就连我都不会缠着娘亲睡觉呢。”

说着说着，卫伊就有些黯然，拽着卫伉的衣摆，扬着小脸问道：“大哥，娘亲是不是最喜欢二哥呀？不然为什么她对二哥那么好，比对大哥，对三哥，还有我，都要好呢？”

这两个问题，简直是化作利剑，直插入卫伉的心窝，他垂下的手掌不自觉紧握成拳，心里也恨得不行。他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伊泠玉对卫不疑的百依百顺，所以才格外看卫不疑不顺眼，各种挑刺找茬。

儿时还会对此怨怪伊泠玉，可随着日益长大，他也明白了伊泠玉的难处，卫不疑到底不是他们的血亲兄弟，而是卫青师父郭解的孙子，念着郭解对卫青的恩情，伊泠玉肯定是要对卫不疑很好的，甚至因为这个家里，只有卫不疑不是卫家真正的孩子，才要对他格外得好。

只是这种感觉，还是让人很不爽呀！

卫伉当然不会把实情告诉卫伊这个才六岁的孩子，小孩子都是口无遮拦的，万一要是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扯出了当年郭解的事，可是会给卫青惹来麻烦的。卫青如今已经因为李广李敢之事处在了风口浪尖，实在不宜再生事端。

最终，卫伉只是开解了卫伊几句，待到把她哄开心后，就走了。

只是卫伉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后，卫伊脸上纯真灿烂的笑脸便消失了，反而是一副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样。

而一直躺在躺椅里闭目安睡的卫登，却是突然开口，淡淡地道：“伊儿，你又调皮了！”

卫伊被吓了一跳，捧着心口，四下打量，见没有别人，这才白了眼闭目假寐的卫登，嘟着嘴没好气道：“哥哥，你吓死我了，下次出声，能不这么突然吗？”也不等卫登应答，“我怎么调皮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卫不疑那个家伙，本来就粘着娘亲，我又没有撒谎，为何不能和大哥说？”

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卫登说话，卫伊也不奇怪，她这个双生哥哥肯定是又睡着了。

而就在这时，侍女前来通报，说是霍去病和玉玲珑带着霍光来蹭饭了。

卫伊顿时大喜，乌溜溜的眼珠里迸发出亮光，蹦蹦跳跳着就往外跑，嘴里还嚷嚷着：“太好了，小光哥哥来了，我都两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卫登悄没声息地挣开了双眼，那清明如墨玉的眼中，没有半点刚睡醒的迷蒙，反而透彻得过分，好似能够看穿人心，他望着卫伊翩跹飞舞的粉色衣摆，轻轻地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又再度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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