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狭路相逢

保大，还是保小？

这是产房外的最大难题，不知难倒了多少准爸爸。

卫青虽不是孩子的生父，可也正因为他不是，才越发为难。

“保小！”这时产房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尖锐叫声，就像是来自生命最后的呐喊，“一定要保小！卫将军，求你了，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这是郭家的独苗了，求你！”

卫青张了张口，面色也略微发白，不知该怎么是好。饶是他在战场上是杀神，不知手刃了多少匈奴人，现在面对这场景，也是束手无策了。

郭怡神情恍惚地从产房里出来，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抬头满脸泪水地望着卫青，沙哑着声音哽咽道：“卫将军，嫂嫂说，这个孩子，是郭家最后的希望，她不能让郭家断子绝孙，一定要生下来。如果，如果我们不能帮她保住这个孩子，她就自尽，去九泉之下给哥哥赔罪。”

卫青缓缓闭上双眼，带着不忍而决绝道：“保小！不惜一切，都要保证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地生下来！”

“诺！”

房里房外，齐声唱诺，可随着这声应承，也代表着两条性命的抉择，一生，一死。

随着孩童略显虚弱的啼哭声响起，生养他的母亲也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嫂嫂！”产房里，郭怡扑在狼狈的妇人身上痛哭，任由盈袖来拉她，也不动分毫。

这是与她相互扶持，身边唯一的亲人了，可现在，还是离她而去了。

卫青抱着襁褓里红彤彤着小脸，睡得安详的孩子，听着大夫所言，心下叹息，略带遗憾，却也欣慰，“体弱些不要紧，用补药仔细养着，等他大了，就让他练武强身，渐渐的，也就好了。”

卫伉被卫步抱在怀里，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又是高兴又是嫌弃，“怎么弟弟长得这么丑？”

卫青失笑，捏了下卫伉的小脸，“就你俊！”

也不说什么孩子刚生下来就是这模样，以后长大了就好看了的话，因为这孩子不管长多大，除非基因突变，不然注定模样平庸，根本比不上卫伉的优良基因。

看着怀里的孩子，卫青心下叹息，这就是因果循环吗？

当年师父种下了自己这个因，如今，自己也为他救下了这唯一的孙儿，给郭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只是师父，你现在又在哪儿？

是否，还活着？

层峦叠翠，橘红晕染，秋风凉爽，晚霞灿烂。

伊泠玉等人随同隋家一众，外加霍去病和卫广一行人结伴离开江都已经半月有余，一路上风平浪静，连个小毛贼小山匪都没碰见，顺利得让伊泠玉和霍去病玉玲珑三个暗含某种期待的家伙无比失望，连连在心中感叹无聊。

尤其是伊泠玉，此时她看着那正骑在马上，用花枝柳叶打闹玩耍，犹如欢喜冤家的少男少女，心情越发低沉，暗叹苍天不公，她都不是单身狗了，怎么还要在这里饱受别人的狗粮投喂？

霍去病在梅华食肆待了没多久，就和卫广及一众侍卫在江都城周遭游玩散心，直到红尘虚稹来梅华食肆半个多月后才回来，不过他与红尘虚稹虽结识了，却对他们的事情并不了解，只当是伊泠玉他们相熟的江湖朋友，因着对江湖游侠的好奇，倒是时常缠着虚稹问东问西，关系日益亲近。

“姐姐在看什么？”同伊泠玉共坐一辆车的暗香凑过来，好奇地顺着伊泠玉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玉玲珑和霍去病那略带亲昵的举止，心下微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姐姐，你看玲珑和去病，感情可真是好呀。”

伊泠玉看了眼暗香，发现她的眼底居然带着几分期待，心下了然，明白暗香是看好这两人的。

当然了，这一行人里，只要不眼瞎的都看得出二人周遭弥漫的恋爱酸臭味，一个个的，看着他们的时候，都会露出长辈慈爱的笑容。

“小泫泫，霍去病的死劫是可以改变的吧？”伊泠玉默默在心底问道。

霍去病和玉玲珑的感情发展，伊泠玉都看在眼里，她自然是希望玉玲珑好的，愿玉玲珑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可是，霍去病那只活到二十四岁就英年而逝的命运，却让她迟疑，哪怕泫音三令五申让她不许破坏，她也游移不定。

泫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历史既定的命运基础上进行微调，最后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全凭你的施为。”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她是可以让霍去病活过二十四岁的？伊泠玉心下一喜，她想到了那飘然而去，至今都不知音信的韩嫣，难道霍去病也可以如同韩嫣般假死脱身，以另外的身份存活在这天地间？

可还不等伊泠玉安下心来，决定是否依从既定的轨迹，让玉玲珑和霍去病自由发展，就有一股无形的阴翳笼在了她的心头，给她一种微微发寒的感觉，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汗毛直立的惊惧感。

这也让她越发迟疑起来，总觉得让玉玲珑和霍去病在一起，并非什么好事。

“姐姐，你怎么了？”暗香看伊泠玉神色变化莫测，心中惊疑，担忧地问道。

伊泠玉回过神来，入目的就是暗香担忧的脸，瞬间那种汗毛直立的感觉便消退了，微微弯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来，“没事儿，我只是，”忽然察觉到什么，话头一转，“有点振奋，走了大半个月了，终于遇上了不平事。”

暗香诧异，不明白伊泠玉在说什么，可还不等她问出口，车便停了下来，就听外头赶车的隋家暗部高手道：“两位娘子，前面有人阻路，需稍等片刻！”

伊泠玉和暗香从车窗往外看，就见前头有十来个身着粗布麻衣，形容粗犷的壮汉正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攻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在围攻之下，居然毫不慌乱，执剑反击间尽显行云流水，一招一式不仅威力不俗，还带着世家子的美感风雅，可见也是个来历不简单，武功不错的好手。

“居然这么多人打一个，实在是太过分了。”

居然以多欺少都打不赢，太废柴了。

玉玲珑愤愤不平道，“去病，我们去帮帮那个人吧。”说着也不等霍去病回应，便策马冲了上去。

霍去病很是无语，人家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好吧？你这分明是手痒想打架了，借口找的也太烂了。

不过他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也跟了上去，没办法，他也技痒难耐了，这一路上太平顺了，难得有个乐子，怎能不凑一下？

等伊泠玉和暗香下车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那些壮汉尽皆被打倒在地，尤其是被玉玲珑抽过的几个，哀嚎惨呼连连，听得其他人都是毛骨悚然。

虚稹也从后面一辆车里下来，见状，便让暗部众人将这些一看就是匪盗的歹人给绑起来，等路过城镇时，就送官府，说不得还能得到点赏钱买点酒水解解馋呢。

“多谢各位援手！”那被“搭救”的年轻郎君收起长剑，拱手道谢，面上是真诚的感激，丝毫不显勉强。“子长感激不尽！”

倒是让玉玲珑和霍去病有那么点羞臊，觉得很对不起人家的一片赤诚。

热闹没看到就结束了，伊泠玉有点失落，却听到了这话，心想这人的声音还真好听，于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是不由得愣住，觉得眼前之人很是面熟。

泫音对伊泠玉的健忘表示唾弃：“你个大猪蹄子，当年硬拉着人家小正太的手，吃尽豆腐，强逼人家叫你姐姐，现在才几年过去，居然就不认识人家了？真是个没良心的渣女！”

伊泠玉满头黑线：“……”

不过这句提醒，也让伊泠玉渐渐想了起来，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了。

“你是，司马迁？”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伊泠玉还是很迟疑，不敢相信。

当年她在长安街头意外拾获司马迁小正太一枚，因着好玩，便逗司马迁叫自己姐姐，那时司马迁才十二岁，是个可爱乖巧，故作老成，有点书呆子气息的呆萌正太，可那里想到，七年过去，那个书呆子居然长成了这副模样。

飞眉入鬓，眼若星子，既有文人的潇洒飘逸，又有武者的英武飒爽，妥妥的一个文武双全的优质美男子，简直就是万千少年的梦中情人模板。

呃，等一下，伊泠玉下意识地把目光看向了司马迁的脐下三寸，下一秒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很是复杂。

可惜了，这样一个完美男人，最后却惨遭宫刑，真是人间悲剧呀！

很不巧，她移开视线后，目光定格在了霍去病身上，顿时又抑郁了。

这也是个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少年战神，男神中的男神，可最后，才二十四岁就死了，又一桩世纪惨案呀！

伊泠玉暗暗捏紧拳头，决心越发坚定，她一定要改变这两人的结局，绝不能让那么悲惨的事情发生。

泫音：“……”你个颜控，内心戏是不是太多了？

伊泠玉的内心戏，除了泫音，无人知晓，反倒是司马迁被问得一愣，看了眼伊泠玉，虽然她相貌不出众，又时隔多年，可他还是凭借着超乎常人的过目不忘记忆，对她有几分印象，觉得眼熟。

“某的确名唤司马迁，不知这位娘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思索了好半晌，司马迁还是没想起来，哪怕是他那超强的记忆，也只迷迷糊糊地有个印子，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

伊泠玉也不觉得失望，毕竟时隔这么久，她不是也没想起司马迁嘛，于是便道：“我名叫伊泠玉，不知你可还记得，七年前，长安街头，梅华食肆？”

随着伊泠玉的提醒，脑海里那始终被薄纱覆盖的模糊记忆终于清晰了起来，司马迁恍然大悟，惊喜道：“你是，那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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