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暗河图谱
晨光漫过崖顶时,阿禾正在清点药箱里的草药。细辛的辛辣混着艾草的清香在洞里弥漫,她把晒干的石菖蒲捆成小束,塞进木箱角落——这东西能安神,夜里守岗的人嚼上一片,就不容易犯困。
“这是老人画的图?”雷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捧着张泛黄的麻纸,边角已经磨损发脆,上面用炭笔勾勒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水流的纹路,在纸的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山神庙。
阿禾回过头,目光落在麻纸上时亮了亮:“是暗河的走向。”她放下手里的石菖蒲,走到雷阳身边,指尖轻轻点在纸中央的漩涡状线条上,“这里是水眼的源头,从崖底的溶洞里涌出来,顺着这些支流分到山里各处。”
雪爪凑过来看热闹,手指在纸上戳了戳:“这跟蜘蛛网似的,真能走通?”他前阵子追猎物时误闯过一个溶洞,里面黑得不见五指,脚下全是滑溜溜的石笋,没走两步就摔了个跟头。
“老人说暗河里的水是活的。”阿禾指着线条最细的一处,那里标注着个小小的“泉”字,“去年大旱时,就是顺着这条支流找到的新水源。”她忽然顿住,指尖移到麻纸边缘的一道短线上,“但这里不能走,上个月我去采药,发现洞口被落石堵死了,里面还透着股硫磺味。”
雷阳把麻纸铺平在石壁上,用两块石子压住边角。炭笔勾勒的线条在晨光里泛着灰调,他忽然注意到,在标注“金矿”的位置旁边,有个用朱砂点的小三角,像是后来补画上去的。
“这三角是什么意思?”他问。
阿禾的脸色微微一沉:“是危险标记。”她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跳了跳,映得她眼底的光影晃动,“老人说,那里的石壁是空的,底下全是流沙,一脚踩错就会陷进去。二十年前,有个想挖金矿的外乡人,就是在那里没了踪迹。”
裂齿刚把三个拓荒者转移到后洞的石牢里,闻言啐了口唾沫:“李大户的账房怕是没见过流沙,真敢往那地方钻。”他用石斧在地上画了个圈,“依我看,咱们不如在流沙口设个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
“不行。”雷阳摇头,目光重新落回麻纸上,“他们带了硝石,要是在暗河附近炸开,流沙和河水混在一起,会形成泥石流,整个山坳都会被淹。”他指尖沿着暗河的主脉移动,停在靠近山神庙的位置,“这里是支流的交汇处,地势高,视野宽,适合做瞭望点。”
阿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底层翻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晒干的龙胆草,叶片边缘还留着齿状的刻痕。“昨天去药王庙取药时,发现神龛后的石壁有松动。”她把龙胆草放回纸包,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有人用工具撬动过,地上还有些碎木屑,不是庙里的香灰。”
雷阳心里一动:“李大户的人去过药王庙?”
“不止。”阿禾点头,指了指麻纸上山神庙的位置,“那里的暗河支流连接着水眼的主脉,要是从庙后挖通隧道,就能直接到水眼底下。”她忽然攥紧了拳头,“他们根本不是想炸开水眼,是想偷挖暗河的水道,把水引到山外的田地里!”
洞外传来一阵鸟叫,是灰鼻约定的信号。雷阳走到洞口,看见灰鼻正从山坡上跑下来,手里还举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刚摘的野果。
“后洞的石牢加固好了?”雷阳问。
灰鼻把竹篮递给雪爪,抹了把脸上的汗:“风耳和石头在守着,那三个拓荒者醒了一个,嘴里胡吣着要见青布衫,被石头用布团堵上了。”她忽然压低声音,“我在半山腰看见西边的林子里有炊烟,不是咱们的人。”
雷阳皱眉:“离这儿多远?”
“隔着三道山梁,看烟色像是用松针烧的,火不大,像是在做饭。”灰鼻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要不要让雪爪去探探?”
雪爪立刻站起来,手按在石矛上:“我去!保证悄无声息的!”
“等等。”阿禾忽然开口,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些晒干的野菊,“把这个带上,要是遇见迷路的山民,就说你是采药的。”她顿了顿,又拿出个陶瓶,“这里面是防蛇虫的药油,涂在裤脚边,山里的蝮蛇就不会靠近。”
雪爪接过布包和陶瓶,咧嘴笑了笑:“还是阿禾姑娘想得周到。”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被雷阳一把拉住。
“别靠太近,看清人数和装备就回来。”雷阳从怀里摸出个哨子,是昨天缴获的铜莲花哨,“要是遇险要,就吹三声长哨,我们会去接应。”
雪爪把哨子塞进口袋,拍了拍胸脯:“放心,我雪爪在山里钻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说完,他猫着腰钻进旁边的灌木丛,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等雪爪走后,雷阳把麻纸折好,放进怀里贴身的位置。“裂齿,你去把后洞的石牢再检查一遍,别让那三个拓荒者有机会松动石块。”他又看向灰鼻,“你带着风耳和石头,去把水眼附近的陷阱再加固一遍,重点是东边的断崖,那里的藤蔓最近长得松了。”
灰鼻点头应下,转身往后洞走去。洞里只剩下雷阳和阿禾,火堆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忽长忽短。
阿禾忽然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递到雷阳面前:“这是昨天熬的枇杷膏,你拿去给老人吧,他后半夜总咳嗽。”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雷阳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脸颊微微发红。
雷阳接过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热,心里忽然有些发暖。“谢谢你。”他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却见阿禾已经转过身,正低头整理药箱里的草药,阳光透过洞口照在她的发梢上,泛着层柔和的金光。
“我去看看老人。”雷阳清了清嗓子,转身往后洞走去。后洞的通道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挂着些松明,火光昏黄,照得通道里影影绰绰。
老人正坐在石台上,手里拿着串佛珠,慢慢捻着。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雷阳手里的瓷瓶上,笑了笑:“是阿禾丫头熬的吧?她的手艺比我好,枇杷膏里总加些蜂蜜,不那么苦。”
雷阳把瓷瓶放在石台上,扶着老人躺下:“您昨晚咳得厉害,喝点润润嗓子。”他忽然想起阿禾的话,从怀里掏出那张麻纸,“您看看这个,阿禾说这是暗河的图谱,李大户的人可能想从药王庙挖隧道。”
老人接过麻纸,借着松明的光仔细看着,手指在朱砂三角的位置轻轻点了点:“他们找不到这里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二十年前,老祖宗为了护着暗河,在药王庙的地基下埋了些硫磺石,遇水就会发热,挖隧道时稍不注意就会引燃,他们不敢冒险。”
雷阳心里一动:“那他们带硝石是为了什么?”
“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老人咳嗽了两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青布衫知道硬闯不行,就故意放出炸水眼的消息,让我们守着洞口,他们好趁机去挖暗河的支流。”他指着麻纸边缘的一道细线,“这里的石壁最薄,离山外的田地最近,只要挖通三尺,就能把水引出去。”
雷阳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这条支流!”
“没错。”老人把麻纸递还给雷阳,“李大户在山外买了几百亩旱地,就等着暗河的水去灌溉。要是支流被挖通,山里的水眼用不了半年就会干涸,到时候别说石灵鱼,连咱们喝的水都成问题。”
雷阳攥紧了麻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小时候跟着老人去水眼打水,石灵鱼在清澈的水里游来游去,阳光透过水面照在鱼身上,像撒了层碎金。要是水眼干涸,那些鱼该去哪里?山里的草木该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得逞。”雷阳的声音有些发沉。
老人点了点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个铜钥匙,递给雷阳:“这是药王庙地窖的钥匙,里面藏着些老祖宗留下的工具,有开山的錾子和防烟的面罩,或许能用得上。”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雷阳身上,“记住,暗河是山里的血脉,护着它,就是护着咱们所有人的根。”
雷阳接过钥匙,沉甸甸的,像是握着块滚烫的石头。他把钥匙塞进怀里,跟老人道别后,转身往洞口走去。刚走到通道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裂齿的喊声,声音里带着兴奋。
“雷阳!雪爪回来了!还带了个好东西!”
雷阳加快脚步走出通道,只见雪爪正蹲在火堆旁,手里举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裂齿和灰鼻围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从青布衫的营地附近捡的。”雪爪把油布打开,里面是张羊皮纸,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还有几个用墨笔写的字,“我看他们守得紧,没敢靠近,就绕到营地后面,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的,像是被人不小心掉落的。”
阿禾凑过来看,指尖落在羊皮纸的符号上:“这是他们的记号,三角代表陷阱,圆圈是水源,这个叉……”她忽然脸色一变,“是炸药的放置点,就在暗河支流的位置!”
雷阳拿起羊皮纸,借着晨光仔细看,只见在支流的位置画着三个叉,旁边还写着“午时”两个字。他心里一沉——离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他们要在午时炸支流!”雷阳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裂齿,你带风耳和石头去药王庙,用地窖里的工具加固石壁,越多越好!灰鼻,你去通知山坳里的其他人家,让他们往东边的高地转移,避开支流的方向!”
裂齿和灰鼻立刻应下,转身就要往外走,被阿禾叫住。
“等等!”阿禾从药箱里拿出两个布包,分别递给他们,“这里面是止血的草药和解毒的药丸,要是遇到意外,赶紧用上。”她又看向雷阳,眼神里带着担忧,“你要去哪里?”
“我去支流的位置。”雷阳把羊皮纸折好放进怀里,抓起石斧,“不能让他们把炸药放好,我得去阻止他们。”
阿禾忽然拉住他的胳膊,指尖微微发颤:“我跟你一起去。”她指了指自己的药箱,“我认识那里的地形,还能帮你处理伤口。”
雷阳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想起刚才老人的话,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好。”他点了点头,“但你得听我的,不能乱跑。”
阿禾用力点头,迅速收拾好药箱,背在背上。雷阳看了眼洞外的太阳,已经升到半空,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走!”雷阳低喝一声,率先钻进密林。阿禾紧随其后,脚步轻快,像只灵活的小鹿,在灌木丛中穿梭时,总能提前避开挡路的荆棘。
两人沿着暗河支流的方向前进,越往山里走,树木越茂密,阳光也变得稀疏起来。忽然,阿禾拉住雷阳的胳膊,往旁边的巨石后一躲。
“前面有人。”她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的树丛。只见两个穿着青布衫的汉子正扛着个麻袋往前走,麻袋里不知装着什么,沉甸甸的,在地上拖出道痕迹。
雷阳握紧石斧,正要起身,被阿禾按住。“别冲动,他们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在后面放哨。”她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粉末,“这是迷魂烟,能让人暂时昏迷,咱们绕到他们后面,趁其不备……”
雷阳点头,跟着阿禾悄悄绕到树丛后面。那两个汉子正停下来休息,坐在块大石头上,拿出水囊喝水。放哨的汉子背对着他们,正望着远处的山坡,手里还把玩着个铜莲花哨。
阿禾朝雷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对付放哨的汉子。雷阳点头,猫着腰悄悄靠近,趁那汉子转身的瞬间,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地上。那汉子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雷阳用的是老人教的擒拿术,能让人暂时脱力。
另一边,阿禾已经把迷魂烟撒进了两个汉子的水囊里。那两人喝完水没多久,就开始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雷阳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麻袋,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石头。他解开麻袋一看,里面装着些黑色的块状物,闻着有股刺鼻的气味——是硝石和硫磺的混合物,也就是炸药。
“还好来得及时。”阿禾松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绳索,把三个汉子捆了起来,嘴里塞上布团。“他们还没把炸药放到指定位置,咱们还有时间。”
雷阳看着地上的炸药,忽然皱起眉:“不对,这数量太少了,不够炸开石壁的。”他忽然想起羊皮纸上的三个叉,“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炸药,藏在别的地方。”
阿禾忽然指着其中一个汉子的腰间:“你看他的腰带,上面有个记号,跟羊皮纸上的一样。”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汉子的衣物,在他的裤脚里发现了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简易的地图,标注着个山洞的位置。
“是藏炸药的地方。”阿禾把纸条递给雷阳,“离这儿不远,就在前面的断崖下。”
雷阳看了眼太阳,已经快到午时了。他把炸药重新装进麻袋,扛在肩上:“我们去山洞,把剩下的炸药都找出来,不能留一点隐患。”
阿禾点点头,跟着雷阳往断崖下走去。路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递给雷阳:“这是解毒的草药,要是等会儿闻到奇怪的气味,就赶紧嚼一片。”
雷阳接过布包,攥在手里,心里忽然暖暖的。他看了眼身边的阿禾,她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
“谢谢你,阿禾。”雷阳轻声说。
阿禾愣了一下,抬起头,脸颊微微发红:“谢我干什么,我们是一起的。”
雷阳笑了笑,没再说话,加快了脚步。断崖下的山洞越来越近,他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像是有人在清点炸药的数量。
他把麻袋放在地上,示意阿禾躲在巨石后,自己则握紧石斧,悄悄靠近山洞。洞口用几块石头挡着,只留了道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里面有五个汉子,正围着一堆炸药忙碌着,其中一个穿着青布衫,手里拿着张图纸,应该就是那个账房。
雷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石斧。他知道,接下来的较量会很凶险,但只要能护住暗河,护住山里的根,再难他也敢闯。
午时的太阳升到了头顶,金色的阳光洒满山林,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清脆悦耳。雷阳看了眼躲在巨石后的阿禾,她正朝他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他猛地推开挡在洞口的石头,大喝一声:“住手!”
山洞里的汉子们吓了一跳,纷纷转过身,手里的工具“当啷”掉在地上。青布衫看到雷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着他说:“快……快抓住他!”
雷阳握紧石斧,迎着汉子们冲了过去。他知道,这场仗,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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