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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霜叶染血


第一场霜降下来时,针叶林的边缘开始泛红。枫树叶被冻得透亮,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像无数燃烧的火星坠在地上。雷阳蹲在崖边清点储存的草药,灰鼻正把晒干的止血草捆成束,指尖被草叶割出细密的口子。

“够过冬了吗?”雷阳低头数着第七捆药草,鼻尖萦绕着草木的清香。今年的猎物格外多,光是风干的鹿肉就挂满了山洞,但他总觉得心里发空,像少了块拼图。

灰鼻把最后一束药草放进背篓:“应该够了。但山牙昨天去北边勘察,说那边的雪已经没过膝盖,说不定会提前封山。”她忽然抬头,耳朵抖了抖,“你听,是裂齿的声音。”

一阵急促的狼嚎从林子里传来,不是狩猎的信号,而是带着焦灼的警示。雷阳立刻站起来,尾巴绷得像根拉直的弓弦。他顺着声音冲出去时,正撞见裂齿跌跌撞撞地跑来,前腿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在红叶上砸出深色的印记。

“怎么了?”雷阳按住他的肩膀,利爪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疤脸……疤脸被陷阱抓住了!”裂齿的声音发颤,平时总是发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层灰,“在西边的白桦林,有人类的气味!”

雷阳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冰锥从头顶扎进去。他记得疤脸的前腿还没好利索,记得今早出发时,那老家伙还笑着说要去捡些桦树茸泡酒。他转身就往白桦林跑,风刮得耳朵生疼,沿途的枫叶被撞得纷纷扬扬。

白桦林里弥漫着股铁锈味。雷阳在一片空地上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树,树干上缠着粗麻绳,麻绳的另一端连着个嵌在土里的铁夹子——疤脸的后腿正被死死咬在夹子里,深褐色的血浸透了他腿上的皮毛,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别动!”雷阳低喝一声,在疤脸挣扎的瞬间扑过去按住他。铁夹子的利齿已经嵌进骨头里,每动一下都是剜心的疼,疤脸的独眼里滚出浑浊的泪,却硬是没哼一声。

“他们故意把陷阱设在老首领的埋骨地附近。”疤脸的声音气若游丝,下巴上的胡须沾着血沫,“那群拓荒者……没走干净,藏在林子里报复我们。”

雷阳的心沉了下去。他绕到铁夹子后面,发现机关被铁链固定在树根上,锁扣是淬火的精铁,凭蛮力根本咬不开。灰鼻和雪爪带着风耳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雷阳正用爪子抠锁扣,指缝里全是血,裂齿蹲在旁边发抖,而疤脸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我带了撬棍。”灰鼻卸下背上的藤筐,里面放着根磨尖的硬木——那是他们平时挖草药用的工具。雷阳接过撬棍,深吸一口气,将棍尖插进铁夹的缝隙里。

“会很疼,忍着点。”雷阳的声音在发抖。

疤脸笑了笑,独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老子当年被熊拍断肋骨都没哼过……呃!”话没说完,铁夹被撬开寸许的瞬间,他还是疼得浑身抽搐。血珠像喷泉似的涌出来,溅在雷阳的前爪上,烫得惊人。

“再加把劲!”裂齿也扑过来,用肩膀顶住撬棍。铁夹缓缓张开,灰鼻趁机把嚼碎的止血草敷在疤脸的伤口上,雪爪则用藤蔓紧紧缠住他的腿,试图止血。当铁夹彻底松开时,疤脸的后腿已经软得像团棉花,连骨头碴都隐约能看见。

“得赶紧回山洞。”灰鼻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失血太多了。”

雷阳蹲下身,示意裂齿帮忙把疤脸扶到自己背上。老家伙比想象中重,压得他脊梁骨咯吱作响,但他不敢放慢脚步——风里已经传来了人类的脚步声,还有猎犬狂吠的声音。

“他们追来了!”风耳忽然喊道,小爪子紧紧抓住雪爪的尾巴。

雷阳转头望去,只见三个举着弓箭的拓荒者正穿过枫树林,为首的正是那个络腮胡男人,他手里牵着两条壮硕的猎犬,嘴角挂着狞笑。“抓住那群畜生!”络腮胡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敢坏老子的好事,今天扒了它们的皮!”

“你们先走!”雷阳把疤脸交给裂齿,自己则转身面对追兵。他的利爪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雪爪想留下来帮忙,却被他用眼神逼退:“带疤脸走!这是命令!”

猎犬扑过来时,雷阳侧身避开,同时用尾巴狠狠抽向领头那只的眼睛。猎犬惨叫着后退,络腮胡趁机拉满了弓箭,铁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雷阳知道不能硬拼,他虚晃一招,故意露出破绽引猎犬追击,然后猛地窜进密林深处。

“别让它跑了!”络腮胡的喊声越来越远。雷阳在树丛里左冲右突,利用熟悉的地形甩开追兵,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才瘫在一丛灌木后喘气。前爪的伤口还在流血,混着泥土结成硬痂,疼得他直抽冷气。

等他循着气味回到山洞时,天已经擦黑了。洞里点着松明火把,灰鼻正跪在疤脸身边,用布巾蘸着温水擦他额头的冷汗。老家伙的脸白得像张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怎么样?”雷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灰鼻摇摇头,眼圈通红:“血止住了,但伤口在发炎,他一直在发烧。”她指了指角落里的陶罐,“我煮了退烧的草药,可他喝不进去。”

雷阳走过去,轻轻碰了碰疤脸的爪子,烫得惊人。老家伙的独眼里蒙着层白雾,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老首领……对不起……没能守住领地……”

“你能守住的。”雷阳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都会帮你。”

那天夜里,雷阳守在洞口,听着洞里疤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呓语。裂齿在他身边磨爪子,火星溅在石壁上:“我去偷袭他们吧,趁他们睡着的时候……”

“不行。”雷阳打断他,“他们有弓箭,还有猎犬,我们讨不到好。”他望着洞外漆黑的林子,忽然想起疤脸说过的话——老首领总说,真正的强大不是敢拼命,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

“我们得让他们主动离开。”雷阳说,“而且要让他们再也不敢回来。”

第二天清晨,雷阳带着裂齿和雪爪去了白桦林。拓荒者的陷阱已经被收走了,但地上还留着铁夹的印记。雷阳在附近仔细勘察,发现他们的营地应该在东边的山谷里——那里有烧火的灰烬,还有啃剩下的兽骨。

“他们在跟踪我们。”雪爪忽然指着地上的脚印,“你看,这是昨天络腮胡穿的皮靴印,一直延伸到山洞的方向。”

雷阳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捡起块石头,在树干上划了道深深的刻痕:“灰鼻说,疤脸至少要躺半个月才能下床。这半个月里,我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山洞。”

他们在营地周围布置了陷阱。不是伤人的铁夹,而是雷阳小时候跟着头狼学的法子——用藤蔓缠住树枝,再挂上浸了松油的干草,只要有人碰到藤蔓,干草就会掉下来,在地上燃起小火苗。雪爪还在必经之路上撒了刺藤的种子,这种植物长得极快,半天就能长出尖锐的倒刺。

但拓荒者比他们想象中更狡猾。第三天清晨,雷阳发现洞口的警戒藤蔓被人剪断了,地上还留着几片沾着松油的布片。

“他们来过了。”裂齿的声音发紧,爪子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石刀。

雷阳走进山洞,看到灰鼻正把风耳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根木棍。“刚才有东西在洞外晃,”灰鼻的声音发颤,“我吹了声口哨,它就跑了。”

雷阳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一旦发现他们的软肋,就会立刻发动攻击。他走到疤脸身边,老家伙还在昏睡,嘴唇干裂得像块树皮。

“我们得转移。”雷阳说,“去北边的溶洞,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裂齿有些犹豫:“可疤脸他……”

“我来背他。”雷阳打断他,“现在就走。”

转移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雪爪带着风耳在前面探路,裂齿负责断后,雷阳背着疤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没过脚踝的落叶里。灰鼻背着药篓,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没有追兵。

北边的溶洞果然隐蔽。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住,里面干燥宽敞,最深处还有股清泉。雷阳把疤脸放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灰鼻立刻给他换药。老家伙似乎清醒了些,独眼里有了点神采。

“我没看错你。”疤脸抓住雷阳的爪子,掌心烫得吓人,“当年老首领总说,要找个……既懂狠,又懂柔的狼来当首领……”

“你会好起来的。”雷阳握紧他的手,“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针叶林。”

疤脸笑了笑,眼睛又慢慢闭上了。

溶洞里的日子过得平静却压抑。雷阳每天都会带着裂齿去外面侦查,拓荒者的踪迹时隐时现,像是附骨之疽。他们烧毁了他们储存的干肉,破坏了他们的水源,却始终无法彻底摆脱这些人类。

第七天傍晚,雷阳在溶洞外的山坡上发现了异常。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还夹杂着浓浓的黑烟——是针叶林的方向。

“他们在烧林子!”裂齿的声音带着绝望,“那群疯子!”

雷阳的心像被狠狠攥住了。他知道针叶林里有很多干燥的枯枝,一旦起火,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开来。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们储存的大部分食物,还有无数过冬的动物。

“我去看看。”雷阳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裂齿死死按住。

“你疯了吗?”裂齿的眼睛通红,“现在过去就是送死!火那么大,还有拓荒者守着!”

“那是我们的家啊!”雷阳吼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想起晨光里绽放的铃兰,想起白鹿幼崽奔跑的身影,想起疤脸说过的话——家园从来不是土地,是土地上的生灵。

就在这时,溶洞里传来灰鼻的惊呼。雷阳冲回去,看到疤脸正挣扎着要站起来,独眼里满是血丝:“让我去……我知道有条密道能绕到针叶林后面……”

“你不能动!”灰鼻哭着按住他,“你的腿会废掉的!”

“废了也要去!”疤脸吼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老首领埋骨的地方……老子死也不能让它被烧了!”

雷阳看着疤脸渗血的伤口,又望向窗外越来越浓的黑烟,忽然做了决定。他对裂齿说:“你带灰鼻和风耳守在这里,我和疤脸去。”

“我也去!”雪爪站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块锋利的石片。

雷阳看着她,又看了看缩在灰鼻怀里、却眼神坚定的风耳,忽然笑了。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群狼时,他们还是群被饥荒逼得互相猜忌的散兵,而现在,他们愿意为了一片林子,为了一句承诺,赌上自己的命。

“好。”雷阳说,“我们一起去。”

疤脸说的密道果然隐蔽。那是条藏在瀑布后面的石缝,仅容一人通过,里面又湿又滑,长满了青苔。雷阳背着疤脸,雪爪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水珠顺着岩壁滴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穿过密道时,火已经烧到了针叶林的边缘。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气味,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几只野兔慌不择路地从他们身边跑过,身上还带着火星。

“往这边!”疤脸指着左前方的沟壑,“那里有片湿地,火过不去,我们可以在那里设阻。”

雷阳把他放在湿地上,转身对雪爪说:“你去找些湿泥巴,越多越好。”他自己则冲向旁边的灌木,用爪子折断树枝,堆成一道简易的防火墙。

拓荒者果然追了过来。络腮胡举着火把,身后跟着四个同伴,脸上都带着疯狂的笑意。“烧!给老子往死里烧!”络腮胡把火把扔进树丛,火苗立刻窜了起来,“让这群畜生无家可归!”

雷阳抓起一把湿泥巴,猛地掷了过去。泥巴正好打在络腮胡的脸上,火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被湿地的积水浇灭了。“抓住他!”络腮胡抹了把脸,气急败坏地喊道。

两个拓荒者举着斧头冲过来。雷阳侧身避开,同时用尾巴扫向对方的腿弯,那人踉跄着摔倒在泥地里。另一个人的斧头已经劈到眼前,雷阳猛地低头,斧头擦着他的耳朵劈在树上,震得树枝上的火星簌簌往下掉。

就在这时,雪爪忽然尖叫一声。雷阳转头看去,只见一条猎犬咬住了她的胳膊,血顺着皮毛往下流。他想冲过去,却被络腮胡缠住,对方手里的铁矛差点刺穿他的喉咙。

“雪爪!”风耳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手里举着块石头,狠狠砸向猎犬的头。猎犬吃痛松开嘴,雪爪趁机用石片划破了它的腿。

“小心!”雷阳吼道。络腮胡的铁矛已经刺了过来,他猛地侧身,矛尖还是划开了他的肋骨,疼得他眼前发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狼嚎忽然从林子里传来。雷阳抬头望去,只见裂齿带着十几只狼冲了过来——是疤脸以前的部下,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

“老子说过,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裂齿的声音在火海中格外响亮,他扑向络腮胡,狠狠咬住了对方的胳膊。

拓荒者们慌了神。他们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狼,更没想到这些狼会如此勇猛。络腮胡的惨叫被狼嚎淹没,他的同伴们扔下武器就往林子外跑,却被早有准备的狼群拦住了去路。

火渐渐被湿地和赶来的狼群扑灭了。浓烟散去后,露出焦黑的树干和满地的灰烬,但湿地周围的树木大多完好无损,老首领的埋骨地也幸免于难。

雷阳瘫坐在地上,肋骨的伤口疼得他喘不过气。雪爪走过来,用布巾给他包扎,指尖还在发抖。风耳蹲在旁边,把一块捡来的野果塞进他嘴里,甜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流下去,稍微缓解了些疼痛。

疤脸被灰鼻扶着,独眼里望着焦黑的林子,忽然笑了:“没事……烧了的还能长出来。”他转头看向雷阳,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雷阳,从今天起,你就是狼群的首领了。”

雷阳愣住了。他看向周围的狼,裂齿冲他点了点头,灰鼻的眼里闪着泪光,连最小的风耳都举着爪子,像是在表示赞同。

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白鹿幼崽的嘶鸣,清脆而悠长。雷阳忽然明白,所谓的首领,从来不是天生的强者,而是在火光中选择逆行的背影,是在绝境里依然相信“还能长出来”的勇气。

他站起身,望向渐渐亮起来的东方。虽然身上伤痕累累,虽然家园满目疮痍,但只要身边还有这些同伴,只要那声鹿鸣还在林间回荡,一切就都有希望。

霜叶还在往下落,只是这一次,落在地上的不再是冰冷的血色,而是带着暖意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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