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野兔的退路

晨露还挂在灌木的尖刺上时，雷阳正趴在狼穴边缘的岩石后，用前爪反复扒拉着一块松动的碎石。他在练习——不是练习撕咬，而是在模仿裂齿埋伏时前爪贴地的力度。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日观察到的规律：发力时爪尖要微微内扣，既不会陷进泥土发出声响，又能在瞬间爆发出最大的冲劲。

就在这时，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忽然扫过他的脊背。

力道很轻，像被一片羽毛擦过，但雷阳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他猛地回头，对上雪爪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母狼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偏过头，朝灌木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尾巴又轻轻扫了他一下，动作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示意：跟上。

雷阳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雪爪是狼群里最沉默的母狼，毛色偏白，爪尖总带着洗不掉的泥痕。她很少理会幼崽，即便是黑石那样总爱凑到她身边讨好的，也只换来过一次冷淡的甩头。可现在，她在叫自己跟着。

另外两只幼狼——风耳和灰毛——也注意到了雪爪的动作。风耳是只耳朵特别大的幼狼，总爱亦步亦趋跟着雷阳；灰毛则性子怯懦，平时只敢跟在队伍末尾。此刻，他们都犹豫地看着雪爪，又偷偷瞟向雷阳，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错觉。

雪爪没再等待，转身钻进了茂密的沙棘丛。沙棘的尖刺刮擦着她的皮毛，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却没让她放慢半分脚步。雷阳立刻跟了上去，风耳和灰毛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爪子踩在枯叶上，发出了些微不该有的响动。

“呜——”雪爪忽然在前方停下，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警告。

风耳和灰毛立刻僵住，缩着脖子不敢动了。雷阳则借着沙棘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往前挪了两步，凑到雪爪身边。他看见母狼的鼻子正微微抽动，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三十步外的一片苜蓿地——那里，一只灰棕色的野兔正蹲在草丛里，三瓣嘴飞快地啃着鲜嫩的苜蓿芽，长长的耳朵时不时警惕地扇动一下。

是野兔。雷阳的呼吸下意识放轻了。

这种猎物速度极快，转弯灵活，狼群很少专门捕猎它们，除非是像现在这样，母狼带着幼崽进行小规模的实战演练。他忽然想起前几天观察到的细节：灰鼻捕猎野兔时，从不会直线追击，而是先绕到侧方，切断它往灌木深处逃窜的路。

雪爪的身体已经压低，前腿弓起，尾巴贴在地面，和裂齿埋伏时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她侧过头，用眼神扫过雷阳、风耳和灰毛，目光在雷阳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看懂了指令。

雷阳点点头——他看懂了。这是要围猎。

下一秒，雪爪动了。她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从沙棘丛里滑出，朝着野兔左侧的一片矮树丛摸去。她的动作极轻，爪子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惊动。风耳和灰毛愣了一下，也想跟着冲出去，却被雷阳用尾巴拦住了。

“等等。”他用幼狼的呜咽声发出示意，声音压得极低，“看她的位置。”

风耳和灰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雪爪已经潜伏到矮树丛后，刚好卡在野兔左前方的位置。那里地势稍高，能清楚地看见野兔的动向，却又被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自身的影子。

“她要堵左边。”雷阳在心里飞快地盘算。野兔的右侧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远处有几棵孤零零的白桦树，看起来是最容易逃跑的方向。但雷阳想起裂齿说过（虽然他听不懂狼语，却能从动作里读懂意思）：最明显的路，往往是陷阱。

果然，雪爪忽然朝着灰毛甩了甩尾巴，又指了指野兔右侧的白桦树。灰毛虽然胆小，却不敢违抗母狼的命令，立刻低伏身体，朝着白桦树的方向挪动。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好几次差点踢到石头，都被雷阳用眼神制止了。

现在，雪爪在左，灰毛在右。雷阳的目光落在野兔身后——那里有一片不起眼的土坡，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狗尾草，坡底有一道被雨水冲刷出的浅沟，刚好能容一只野兔钻过去。

那是唯一的缺口。

雷阳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前几天总结的规律：包抄要留活口，但活口必须通向死路。雪爪和灰毛的位置，看似给了野兔选择，实则在逼迫它往身后的土坡跑——那里地势狭窄，一旦被堵住，就成了瓮中之鳖。

“就是那里。”雷阳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血液忽然加速流动。他能感觉到风从土坡的方向吹来，带着干燥的尘土气息，这意味着野兔很难闻到他的气味。距离也刚刚好，二十步左右，以他现在的速度，足够在野兔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去。

就在这时，雪爪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嘶鸣。

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灰毛猛地从白桦树后窜了出来，朝着野兔右侧扑去，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野兔被吓了一跳，三瓣嘴猛地停住，长长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它看到了灰毛，立刻转身，想要往左边逃——却发现雪爪正从矮树丛后扑来，挡住了去路。

前后左右，似乎只剩下身后的土坡。

野兔没有丝毫犹豫，后腿猛地一蹬，像颗被弹出的石子，朝着土坡的方向窜去。它的速度快得惊人，灰棕色的身影在绿色的草丛里划出一道残影，眼看就要钻进那道浅沟。

“就是现在！”

雷阳没有多想，身体里仿佛有股力量猛地炸开。他记得裂齿教给（演示出的）的发力技巧：后腿蹬地时要借助腹部的力量，身体尽量压低，减少风阻。他像一支离弦的箭，从沙棘丛后窜了出去，四肢几乎贴在地面上，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目标不是野兔，而是那道浅沟。

野兔离浅沟只有两步远了，它甚至已经抬起了前爪，准备钻进去。可就在这时，它看到了一个灰黑色的身影——雷阳像块突然落下的石头，死死地堵在了浅沟的入口处。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野兔彻底慌了，速度猛地一滞，想要转身换个方向，可已经来不及了。雪爪紧随其后扑了上来，她的动作比雷阳更沉稳，更精准，像一张张开的网，刚好罩住了慌乱的野兔。

“噗”的一声闷响，雪爪的前爪按住了野兔的后背，尖锐的爪子轻轻刺入皮毛，却没有伤到要害。野兔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四肢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彻底不动了——它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狩猎结束了。

雷阳站在土坡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的爆发让他有些脱力，爪子因为用力过猛，陷进泥土里，微微发疼。他看着雪爪用嘴轻轻叼起野兔，动作熟练而温柔，像是在捡拾一件珍贵的宝物。

风耳从后面跑了上来，兴奋地围着雪爪转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在庆祝。灰毛也凑了过来，虽然刚才扑空了，却还是一脸得意。

雷阳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雪爪。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算不算“合格”，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围猎，而不是远远地观察。他甚至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抢了母狼的功劳。

就在这时，雪爪叼着野兔，朝他走了过来。

她的步伐很稳，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平时的冷漠，反而带着一种雷阳从未见过的柔和。她走到雷阳面前，停下脚步，没有放下野兔，只是微微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

那一下触碰很轻，带着母狼鼻尖特有的温度和湿润，像一滴春雨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雷阳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风耳和灰毛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带着惊讶和羡慕。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触碰。在狼群里，只有被认可的成员，才能得到母狼这样的对待。这是奖励，是肯定，是告诉他：你做得很好。

一股陌生的暖流忽然涌上心头，比上次抢到田鼠肉时的满足更强烈，比弄明白狩猎规律时的兴奋更温暖。他忽然想起人类世界里，老师在作业本上画的红勾，父母在他摔倒时伸出的手——原来，被认可的感觉，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雪爪蹭完他的额头，就转过身，叼着野兔往狼穴的方向走去。风耳和灰毛赶紧跟上去，路过雷阳身边时，风耳用头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像是在恭喜。

雷阳站在原地，抬手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雪爪鼻尖的温度。他抬头看向远处的草原，阳光已经升了起来，把草叶上的露珠照得闪闪发光。

他忽然觉得，这片曾经让他恐惧的草原，好像变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因为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观察的旁观者了。他学会了狩猎的规律，参与了捕猎的过程，甚至得到了母狼的认可。他不再仅仅依靠“活下去”的本能，而是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狼群里，在这片草原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雷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野兔的血腥味，还有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他迈开脚步，跟随着雪爪的身影，朝着狼穴走去。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犹豫，不再怯懦，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https://www.youren99.com/chapter/3531488/50251861.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en99.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en99.com